经典诗歌

    回不去的“家”


    时间:2022-07-06  来源:  作者:[db:作者]  浏览次数:


    回不去的“家”

    春节一直被视为每个中国人最大的节日,与其说是因为它标志着一个新的开始,不如说是因为它象征着中国文化中“合家团圆”的最大愿望。很多人可能都有这样的童年记忆:春节是一个欢乐的节日,这种欢乐来自穿新衣、吃团圆饭、压岁钱、和亲朋好友尽情玩乐。简而言之,就是愿望满足,限制放宽的时刻。那是“家”能给你的最好的东西,至少人们传统上是这么理解的。

    但这些年来,“过年”逐渐从团圆时刻变成了矛盾的爆发点,以至于有句戏言:“有的家庭过年,一场争吵才算圆满”。原本可以因为不在一起而避免的矛盾,却在这个团聚的时刻爆发了。对于很多走了很远的年轻人来说,“回家”意味着远远不能放松和满足他们的愿望。相反,是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回去“年底买单”的时刻,意味着要小心翼翼、疲于满足家人的愿望。面对七大姑八大姨“什么时候脱单”的问题,网上流传的各种“春运自助指南”就是这种心态的写照。

    《春节自救指南》在上海彩虹室内合唱团,《春节自救指南》在上海彩虹室内合唱团

    在这一点上,必须承认,这一代中国人的心理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如果说以前我们在外的时候想着“落叶归根”,在外漂泊的时候总觉得很痛苦,在必须回家才能平安团聚的时候又觉得很舒服。现在,许多人可能会同意,他们离家时比回家时更舒服;哪怕是春节,也只是一个不得不完成的任务(“不回来就不能说不,回去就盼着早点结束”)。既然如此,“家”对现代汉语来说有什么意义?

    家:保护你也束缚你。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对“家”的矛盾感受和痛苦,是一个特殊时代的产物。只是在现代化进程中,这种冲突尤为激烈。像几乎所有的传统一样,家庭不仅保护人们,而且约束他们。只是生活在传统时代的人,在面对危险的外界时,更容易认同家庭,感受到家庭给予的保护。但是,对于我们这样在现代化进程中试图从家庭中解脱出来的个体来说,我们感受到的主要是它带来的束缚。

    人类学家徐诚斌几十年前写了一本书《宗族种姓俱乐部》,分析了三种不同文化中的基本社会制度:中国宗族、印度种姓和西方俱乐部。这里最根本的区别是,氏族和种姓是“原始的”,是你与生俱来的,你不能像俱乐部一样选择加入。这就意味着,无论你自己的意愿是什么,都无法改变你是某个家族血缘成员的事实。当然,任何社会的家庭都有这样的特征,但在城邦自治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西方社会,更注重为每个个体提供制度化的保护,让他们在流动的环境中拥有选择自己身份的权利。

    《宗族种姓俱乐部》在徐诚斌,《宗族种姓俱乐部》在徐诚斌

    相比之下,中国传统的小农社会是小规模的熟人社会,互动频繁而密切。大家都活在别人眼皮底下,一点隐私都没有。这样的社会之所以盘根错节,就在于流动性低。传统上缺乏法律保护,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危险。个人很难在这样的世界里生存,所以“家”是每个中国人最后也是最顽强的依靠。这符合经典农民社会的基本特征:所有权、生产和消费都是以家庭而非个人为基础的,农民社会充满了家族主义的氛围。为了生存,全家人必须齐心协力。所以,中国人历来关注的不是个人,而是家族的生存。——不是“你有家室”,而是“你有家室”。

    从这个意义上说,“家庭”对中国人来说是一种综合性的“生存机制”:它集繁衍、福利、救济、生产等一切功能于一体。一个人活在世上的所有需求,几乎都可以从家庭中获得。另一方面,有很多事情是靠自己的力量做不到的(所谓“一人独大”、“勇者三帮”)。在一个还没有完全市场化的环境里,很多服务和乐趣,别说权利,都不是单靠金钱就能获得的,只能靠关系、权力、福利等机制来补充。久而久之,很多人学会了用尽可能少的钱充分利用这些“免费”资源,但代价是你很难完全独立于这个网络之外。生活在其中的个体,如同在小生态位中进化的生物,最佳的生存策略就是适应这个环境,对这个微环境发展出微妙的适应性,最终形成稳定的社会秩序的基础。

    祠堂

    现代化的进程破坏了这种稳定。当欧洲列强忙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一个工业化的中国首先登上了历史舞台。之后虽然有过反复,但总的趋势是越来越多的人离开土地,涌入城市。不管他们来镇上做什么。

    么动机、生活得怎样,这一流动性本身都使人脱离了家族的控制和原本亲族之间的相互义务,中国的宗族传统事实上再也没能从这一打击中恢复过来。所谓“结构决定心态”(structure is mentality),一个生活在充满流动性的现代社会中的个体,注定与生活在稳定宗法社会中的个体有着迥然不同的精神状态。   一百年前,李大钊曾说到一种无处不在的窒息感:“中国今日生活现象矛盾的原因,全在新旧的性质相差太远,活动又相邻太近。换句话说,就是新旧之间,纵的距离太远,横的距离太近,时间的性质差得太多,空间的接触逼得太近。”这番话即使在今天看来,也会让很多人有共鸣。中国的现代化原本就有“追赶”和“压缩完成”的特点,特别急骤,两代人之间的代沟几难避免,而家庭却又被视为牢不可破、无可遁逃的生活单元,这就不能不使人矛盾纠结。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怕过年,因为过年团聚意味着不得不去面对那些已经很久不必面对的问题,有人说“一个现代人被强行拉回宗族社会能不怕吗”,可谓一语中的。前一阵新北市长朱立伦说,过年时亲友最爱问、而年轻人最厌烦的有十句话,诸如“今年有对象了吗”、“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考上哪间大学啊”、“现在在哪里上班”、“你现在薪水多少”、“什么时候生小孩啊”、“要不要再生一个”——这一点上真是两岸一家亲,连三姑六婆的样貌都没差别,所有这些问题都是基于熟人社会之间的“关怀”,没有隐私与边界意识,也就无法预料到这是对他人的干涉。正因此,有个戏谑的说法:“年关年关,就是关在一起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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