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九年的醉汉
时间:2022-06-22 来源: 作者:[db:作者]  浏览次数:
现在回想起来,不知道中国文化史上有多少名作,都是自发的。比如苏东坡和辛弃疾开创的所谓豪放词风,不是有意为之,只是在用心歌唱。说白了,他们是为了好玩。我记得黄裳先生曾回忆说,1947年,他给沈从文寄去白纸,让他写。没想到这张雅致的纸,却让沈从文举步维艰,写出来的字就像“墨中冻蝇”。后来,沈从文干脆又写了一幅,寄给了黄裳。写字笔“至少价格小”,意思是最便宜的毛笔。纸只是普通的公文纸,在上面“乱涂乱画”,却“化腐朽为神奇”。他还回忆说,1975年左右,沈从文又送来一句话,写在《明拓帖》扉页的衬纸上,笔只有七毛钱的“学生笔”。黄先生说他的词“老面孔还在,却增添了这样一种委婉的韵味”。所以,黄裳先生也说,“好文章好诗.都是不经意间做出来的。”
文人最会玩,先推魏晋,后推五代。到了宋代以后,士人逐渐严肃起来,诗词文章循规蹈矩,有了“使命感”。和现在的人比,就像莫言的《红高粱》。如果他首先想到的是诺贝尔奖,努力工作,力争上游,立志为国争光,他根本不可能做到。
王羲之时代文人的原生态,载于《世说新语》。魏晋文人的趣味就在《世说新语》的字里行间流露出来了,所以我的导师刘梦溪先生说,他经常把《世说新语》放在枕头上,没事的时候就会打开来看,经常丢三落四。比如写时钟会议,他刚写完一本书,名字叫《四本论》 ——。别搞错了,不是《资本论》 ——要嵇康指点迷津,所以把稿子抱在怀里。因为紧张,不敢给嵇康看,就远远地扔在门外,然后就跑了。比如陆安去嵇康家拜访这位好朋友。正巧嵇康不在家,他的弟弟嵇Xi出来迎接他。陆安知道纪很粗俗,所以她看不起他,拒绝进去。她只在门上写了一个“吉”(丰)字就走了。嵇看到“嵇”字,非常得意,以为是陆夸奖自己。没想到陆安会冷嘲热讽。“姬”的意思就是他只是一只“普通的鸟”。
在中国文化史上,有很多书都是水深火热,但像《世說新语》这样有趣的书屈指可数。三言两语,刘义庆展现了魏晋文人的风范。刘义庆是南朝宋武帝刘裕之侄,长沙王刘道六之子,皇族与太子党之子,也是一位“铁杆”文学爱好者。《宋书》说自己“集文采,会远近”。他喜欢玩,所以他写的书都是些有趣的东西。
公元103010年,王羲之成书,最著名的故事是“东女婿”的故事:东晋太尉有个女儿叫袁,二十八岁,正值壮年。郗鉴爱她如掌上明珠,所以她需要找到一个如意郎君。我想到郗鉴有很多王导总理家的孩子,都是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所以我希望在他们当中找到一个理想的人选。
一天早上,郗鉴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宰相王导。王导大方地说:“好吧,我家孩子多,你在家挑吧。你喜欢谁,我就同意谁。”命管家带了礼物,来到丞相王的府邸。
当宫里的孩子们听说Xi太尉派人给他们的宝贝女儿挑选合适的人选时,他们都盛装打扮,“肃然起敬”,希望他们能在鸟儿中被选中。只有一个年轻人,靠在东边的床上,裙子敞开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这个人就是王羲之。
王羲之是王道的侄子。他的两个叔叔王导和王敦是东晋宰相,镇将军。他们都是东晋王朝的创始人,王羲之的父亲王匡是提出司马睿称王的第一人。这说明他家是有实力的。"在旧社会,王谢堂飞入寻常百姓家."顺着唐代刘禹锡的《世说新语》这首歌,我们很容易就找到了王导家的地址。诗中的“王谢”指的是东晋开国元勋王导和指挥淝水之战的谢安。他们家在秦淮河南岸的五一巷。武乡繁华昌盛,是东晋的高级住宅区。朱雀桥上曾有一座饰以两只铜雀的重楼,是谢安所建。
相亲那天,王羲之看到了一座古碑,被它深深吸引。那是蔡邕的一座古迹。他是东汉蔡邕时期著名的学者和书法家,也是蔡文姬的父亲。汉献帝时拜左忠郎,所以后人也称他为“蔡中郎”。他的性格,“有着坚强的脊梁,酷如神力”,被认为是“受神人影响”,令王羲之着迷。那天他在纪念碑前站了很久,才想起叔叔王导要他来相亲。不得已,他匆匆赶到五一巷祥符。这时候他已经浑身是汗了,索性脱了外套,袒胸露乳,依偎在东床上,一边喝茶,一边想着那座古碑。西府管家见他出神,不知所措。他们的眼睛对视了一会儿,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NationalBureauofStandards)国家标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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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回到郗府,对郗太尉做了如实的汇报:“王府的年轻公子二十余人,听说郗府觅婿,都争先恐后,唯有东床上有位公子,袒腹躺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管家以为第一轮遭到淘汰的就是这个不拘小节的年轻人,没想到郗鉴选中的偏偏是王羲之。“东床快婿”由此成为美谈,而这样的美谈,也只能出在东晋。
王羲之的袒胸露腹,是一种别样的风雅,只有那个时代的人能体会得到,如今的岳父岳母们,恐怕难以认同。王羲之与郗璿的婚姻,得感谢老丈人郗鉴的眼力。王羲之的艺术成就,也得益于这段美好的婚姻。王羲之后来在《杂帖》中不无得意地写道:
吾有七儿一女,皆同生。婚娶已毕,唯一小者尚未婚耳。过此一婚,便得至彼。今内外孙有十六人,足慰目前。
他的七子依次是:玄之、凝之、涣之、肃之、徽之、操之、献之。这七个儿子,个个是书法家,宛如北斗七星,让东晋的夜空有了亮色。其中凝之、涣之、肃之都参加过兰亭聚会,而徽之、献之的成就尤大。故宫“三希堂”,王羲之、王献之父子占了“两希”,其中我最爱的,是王献之的《中秋帖》,笔力浑厚通透,酣畅淋漓。王献之的地位始终无法超越他的父亲王羲之,或许与唐太宗、宋高宗直到清高宗这些当权者对《兰亭序》的抬举有关。但无论怎样,如果当时郗鉴没有选中王羲之,中国的书法史就要改写。王羲之大抵不会想到,自己这一番放浪形骸,竟然有了书法史的意义,犹如他没有想到,酒醉后的一通涂鸦,竟成就了书法史上的绝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