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老屋
时间:2021-01-15 来源: 作者:  浏览次数:
周末,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我父亲拄着拐杖走过来,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过了很久,他说,“青儿,你能抽出时间来打扫一下老房子吗?我想回去住一阵子。”看着父亲充满希望的眼睛,我不禁感到酸酸的。我父亲越来越老,越来越健忘。他不记得他家乡的房子是几年前拆除的。
父亲念念不忘的老房子,是他年轻时亲手建造的,除了从我们四兄妹中养育出三位老师,也成了他最引以为豪的东西。
据我所知,我父亲在村子里教书。虽然退休时是私教,但他是当时很多村民仰慕尊敬的文化人。因为除了记录生产队的工作点,还可以享受全额劳动待遇,一个月还能拿几块钱,这已经成为父亲炫耀的资本。但有一件事让父亲总觉得在大家面前抬不起头来,那就是一家六口一直住在爷爷分开时留下的又矮又小的豪宅里。由于土地归家庭所有,邻居们相继建造了新房子。父亲再也忍不下去了,最终决定不管有多困难都要盖新房。
当时农村盖房子不容易。不仅要准备好必要的材料,如檩条、木椽和瓷砖,而且要在从平屋场、屋顶基础和夯土墙的开挖到屋顶梁和瓷砖覆盖的每一道工序中雇用人力,这既费时又费力,而且成本高。通常人没有很多好的劳动。如果他们手头有三五千块钱,就不可能盖新房子。
但我父亲是个知道怎么死的人,只要他找东西有困难。父亲为了省钱,基本不叫人做,所以早晚在家和周末都带着家人。图纸是我爸自己用木尺在作业本上随机画出来的,然后拿着草绳,用草木灰撒在线上。就算房子量好了。一切都有明确的分工。大姐和二姐负责用锄头和铲子挖房子地基。我和三姐负责用竹篮倾倒挖出的土。我爸妈负责把大大小小的石头装上牛车,拉回来。毕竟是辛苦。一开始我们兄弟姐妹做的很好,但是很快就受不了了。大姐和二姐手上磨出了血泡,我和三姐的肩膀上也压着血印,引起了灼痛。晚上回家,我妈烧了一壶热水,然后和我三姐一起把热毛巾搭在我肩膀上,然后拿针给我二姐挑血泡。看着姐弟俩痛苦的龇牙咧嘴,妈妈心如刀割,不停的抱怨爸爸。我父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那双平时不做任何农活的手,也磨出了血泡。他挑着灯光下的血泡,笑着给我们打气。还好有几个大叔大叔住的比较近,有空就主动过来帮忙。这样做了差不多两三个月,房子终于整平了,用来填屋顶的石头也差不多准备好了。
在农村建三栋民用结构的房子至少需要几百块木头。除了支付少量的钱,从住在山里的叔叔家送一些,大部分木材都是我父母从他们自己承包的山林里砍下来的。为了不耽误学校的教学,爸爸妈妈每天黎明就带着锯子和砍刀出门。当我们的兄弟姐妹吃完早餐时,我的父亲和母亲已经把砍下的木头从山上搬了回来。砍柴是一项繁重的体力劳动,也很危险。我爸妈每次回来,头上总是盖着锯末和树叶,胳膊和腿被荆棘划着血痕,衣服被露水和汗水泡了很久。当我们把木头放在道场的肩膀上时,父母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身体也在微微颤抖。当时父亲照顾不了斯文,和母亲一样坐在石头上
家乡粘土多,是做砖瓦的好坯。附近的砖窑厂有现成的青砖出售,但为了省钱,父亲觉得最好用新烧的砖瓦盖新房,就缠着砖窑厂负责人说好或不好,负责人最后同意让我们做砖坯,让砖窑厂烧了。回到家,父亲特意请了做瓦片的老师傅帮我选借土的地方,然后带着家人从一里多外把泥巴扛到我家门前的道场。瓦坯对粘土要求较高,土壤中不能混入石子或其他杂质。每次运回来的泥土,都要小心的把泥土里的石头或者杂质捡起来扔掉。当粘土差不多堆好后,用锄头把土堆扒成圆形的平台,在平台周围留出蓄水的边缘,这样就可以掺入泥浆。泥巴是为周末准备的。那一天,爸爸还早起,妈妈把圈里的牛带来了。虽然我妈舍不得让我们姐弟多睡一会儿,但我们都早早起来帮忙提水。水快倒的时候,父亲卷起裤腿把牛牵到土堆上开始踩泥,母亲则不停地用土堆周围的锄头把碎土漏水的豁口抬起来。起初,父亲看起来很放松。他一边踩一边不时弯下腰,从泥里掏出小石头扔了。随着泥巴越来越粘,父亲似乎渐渐挣扎起来,每走一步都要踏进泥巴里,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腿拉出来。看到爸爸越踩越慢,妈妈和我们也上前帮忙。深秋的早晨很冷。我一踏进泥里,腿和脚就突然僵住了。这时,我又看着父亲,喘着粗气,头上起了一层雾。每根头发上都覆盖着闪闪发光的水滴。随着父亲身体的起伏,水滴不断顺着他的额头和脸颊滚落。当砌砖工人到达时,许多黄色的泥已经被踩上了,在阳光下泛着金光。父亲忘了把腿上的泥洗掉,泥溅到了脸上。他看着院子里金黄色的泥,咧嘴一笑。
瓷砖的制作过程看起来简单有趣。只见瓦工师傅把木瓦模放进水桶里泡了泡,然后拿着瓦刀剜出一团黄泥。左手把瓦模放在旋转板上快速旋转,右手用瓦刀在瓦模外壁涂抹黄泥。当整块瓦坯涂刷均匀、平整时,用缠有铁丝的木棍轻轻转动瓦模,瓦坯上下边缘就会被切割整齐。师傅把准备好的瓦坯轻轻放在覆盖着细沙的平整地面上,用手轻轻扭动瓦模的手柄,使瓦坯稳稳地立在地面上。在太阳下暴晒十几天后,将准备好的砖坯晾干。这时,用手轻轻一拍,瓷砖坯就裂成了四块瓷砖。拍瓷砖是我最喜欢的工作,我很享受瓷砖破碎时的清脆带来的乐趣。虽然有些瓦坯比较厚,只有手一红才能打开,但我还是很享受。就算瓷砖不小心碎了,我妈也只是笑笑,淡淡地责怪她。
现在是冬天,泥瓦都干了。我父亲带着家人把瓷砖带到窑上,让窑工把它们放在山洞里。窑厂旁边的空地上堆了几十捆大大小小的干柴,是我爸我妈从山上砍下来的。砖瓦堆好后,窑工用木叉搭起一捆干柴,塞进洞口,窑开始燃烧。窑主一声令下,窑工把火把扔进洞里,火光冲天。父亲抿着嘴唇,盯着山洞里的红火,一层兴奋的光芒照在他黑红的脸上。烧成时不能切掉瓷砖,否则窑内瓷砖全部报废。晚上窑工实在受不了。他交待了几句就睡了。爸爸妈妈只能轮流值班,往洞里塞柴火,用长钩锄头把柴火灰刨出洞来。一夜之后,两个人的眼睛熬红了,脸上全是煤灰,汗水在脸上流下痕迹,嘴唇被烟火弄得干裂脱皮。一个窑瓦通常需要在大火中烧两三天。当最上面的瓷砖变得又红又亮时,你就可以停止添加木柴了。这时窑工用湿泥封住了窑洞和出火口,用余烬继续烧了几天。等洞内温度慢慢降温,腻子去掉,瓷砖都变成蓝灰色了,就可以出洞了。
春节到了,忙了半年,盖房子的材料终于都准备好了。我父亲决定春节后破土动工盖房子。第一,有很多蔬菜和肉招待客人,第二,在农忙季节之前很容易雇佣工人。施工那天,父亲拿出几个满地挂着的红色鞭炮,在房子上散着。随着鞭炮的燃放,碎纸溅了一地,真的很喜庆。父亲像孩子一样快乐。他从来不抽烟,他冲过去抽烟。然后他第一次点了一个,学会吸一口别人的长相。他没想到会被呛到,哭得咳嗽不止。在众人的笑声中,父亲抹着眼泪咧嘴笑了半天。
房子的地基很快被填平了。帮手挑了一筐筐黄土,倒进木墙板里。墙板两边各站着一个人,手里拿着木槌,喊着歌,轮流把仓库里的黄土捣实。随着墙的逐渐升高,墙上的黄土已经无法拾起,人站在几十厘米宽的墙上也不安全。所以除了墙面夯土,就剩下两个人用绳子把土吊起来倾倒在筐里,剩下的人只负责挑墙脚下的土。虽然当时工资不是很高,但是每天给夯墙挑土的师傅做饭。中午吃饭的时候,挑下面土的可以坐在桌子上喝几杯解乏,留在墙上的会把菜放在篮子里,用绳子吊起来吃。吃完饭,喝两口水,抽两口烟,然后继续工作。为了节省劳力,父亲每天一放学,就和我们的弟弟妹妹们一起赶回家帮忙整地,把茶水递给老师们。除了做饭,妈妈整天都很忙。那时候的农村民风淳朴,亲戚朋友会来祝贺盖房子之类的其他大事,除了破土、过门、关山墙、架房梁。然而,这绝对是当今热情好客和送礼泛滥的两个概念。没有人需要担心礼金,但他们永远不会空手而归。这个家送了几个南瓜,那个家送了几斤土豆,你送了几个米粉,他送了几个烧酒,都是他自己家做的。加上主人自己的准备,他们摆满了几张桌子和饮料,每个人都在房子周围喝了几杯庆祝酒。宴会结束后,蔬菜和谷物往往足够吃十天。我老家的人把这个习俗叫做“送饭”。可能是因为盖房子时间长,主人家需要每天给师傅们准备饭菜。时间长了,必然会少食无食。人们以这种方式帮助主人缓解伪装的困境,从而使朋友更亲密
墙建的很快,不到两个月整个土墙就建好了。檩条竖起来,木椽钉牢,就只剩下最后一步了——檩条瓦。平铺是一种技能。不好的话,久而久之瓷砖会滑,房子会漏雨。所以大龄男人一般都是去家里,年轻人排队站在梯子上给家里送瓷砖。还有一个胆子小一点的,一个坐在屋檐边,一个站在地上,互相叫骂。地上的人像变戏法一样把一摞瓷砖扔在手上,房间里的人则伸出手,牢牢地放在旁边。不一会儿,木椽上就堆满了瓦片。所以过牌的速度要快得多,但是需要熟练的技巧,不仅要准确把握出手的时机和投出的高度,而且两个人的配合一定要非常默契。
当最后一块瓷砖完工时,建造了三座砖房。终于搬进了新家,我们家比过年还幸福。父亲更加激动。搬家那天的婚宴上,父亲忘了吃菜,一直端着一杯酒在桌边敬酒。不管客人喝不喝,我爸都是一脖子一口喝。酒席结束,母亲送客人进门,父亲已经醉倒在桌子上,嘴里不停嘟囔:“盖房子.不是东西,我会建造.未来的三栋砖房.建筑……”
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长大,去外地上学,然后上班,结婚生子,回家越来越少。每次和老婆女儿回家,爸妈总是站在道场边,像贵宾一样欢迎我们进屋。只是父母年纪越来越大,新房成了老房子。斑驳的墙壁被岁月侵蚀,墙壁上出现裂痕。阳光透过墙壁的缝隙照射进来,形成一束束光线,里面漂浮着大大小小的灰尘,就像成千上万的人在舞台的聚光灯下尽情跳舞。
据说退休后,父亲总是喜欢打扑克,和村里的老人聊天。虽然老房子不再是和别人聊天的话题,但他提起我的时候总是一副得意的样子:“我儿子和媳妇在镇上教书,住在一栋楼里。”其实我和老婆当时还在小学教书,住在学校的两个小平房里。后来我们转到中学,住在学校建的三室一厅的楼里,本来打算带着两位老人住一段时间,结果妈妈不幸去世了。我母亲的去世给了我父亲很大的打击。他非常喜欢参观房子。他经常一个人呆在老房子里,甚至不忍心做饭。他经常做一顿饭,吃几顿饭,有时甚至用剩菜喝几顿饭。看着父亲越来越瘦,越来越孤独,我和妻子多次劝他搬来我单位,但父亲始终执拗地拒绝,说他不习惯住楼房,觉得在家乡很深情。其实我们都知道,父亲舍不得离开和他在一起几十年的老房子,更舍不得远离失去的母亲。
随着南水北调中线工程的建设,我家乡的房子要拆迁了。经过我和姐姐们的反复劝说,父亲终于勉强同意和我们一起搬进来。搬家那天,父亲像盖房子一样,一大早就起床了。虽然两三天前东西都收拾好了,不必要的农具和家居用品早就给亲戚或者邻居了,但父亲还是打开每一扇门,一遍一遍数着,生怕漏掉什么。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他的父亲沉默了,用又粗又细的手摩挲着斑驳的门框和墙壁,久久不动。汽车启动时,父亲扭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老房子。他的嘴角微微抽动,浑浊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直到老房子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视线里。
从那以后,我父亲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虽然他有时候会让我带他回去看看,但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他没能如愿。后来在县城买了房子,带着父亲进城。虽然生活越来越好,房子越来越宽敞,父亲却越来越孤独
可能是距离家乡很远,或者是怕给我添麻烦。自从我父亲进城后,我就再也没有提起过回老家的事。这几年,父亲和很多老人一样,慢慢开始迷茫,很多东西都丢了。没想到,这次父亲又提出了回家的话题。看着父亲胆怯的表情,我终于明白,这个词在父亲的脑海里已经很多年了,从来没有忘记过。因为我父亲的根在老家,在他半辈子依赖的老房子里。我暗暗下定决心,即使老房子不在了,今年也要抽出时间带爸爸回家。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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