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怎样地行走

时间：2020-04-21 来源：作者：浏览次数：

时间怎样地行走

墙上的挂钟曾经是我童年时最喜欢的风景。我对它有一种说不出的崇拜，因为它控制着时间，我们的日常生活似乎也受它控制。我认为从一边到另一边摆动的钟摆是一个能给每个人下命令的嘴巴。我们必须听它说什么。在约定的时间，我们必须起床去上学，我们必须做课间练习，我们必须被父母喊去睡觉。虽然我们说有时我们没有睡够起床，但我们没有玩够回到家里在户外的月光下睡觉，因为时间的关系，我们必须服从父母的命令。他们理直气壮地对我们喊的话与挂钟密切相关：“几点了，还没起床！”或者：“几点了，还在外面玩，睡觉吧！”那时，我觉得挂钟是一个残忍的老人，额头上顶着一个烟壶，凶狠而倔强。我真想把它撞倒，这样它就再也走不动了。

当时，我天真地以为时间是由一双神秘的大手放进挂钟的。我从没想过这是一种机械产品。它一直在走，从容不迫地走着。它不会因为贪恋窗外鸟语花香的美景而减速，也不会因为肆虐的北风和大雪而加速。它的脚是世界上最能抵挡诱惑的，它总是沿着一条固定的轨道前进。我喜欢听到它向前移动的声音。它总是一种节奏，就像一首甜美的摇篮曲。时间隐藏在挂钟里，我们一起经历着风、霜、雨、雪和潮起潮落。

后来，生活变得更加丰富多彩，有了更多的时间居住的地方。项链坠可以隐藏时间，让时间随着心跳而跳动。日历上镶嵌着时间。时间和日日相辉。当时间被放在玩具里，时间就有了游戏的一些元素。至于电脑和手机，一旦我们打开它们，我们首先看到的将是时间。时间像星星一样到处闪烁。它越来越多，显得越来越匆忙。

十多年前的一天，我在北京第一次发现了时间的痕迹。梳头时，我发现了一根白发，它像清晨的雪线一样刺痛了我的眼睛。我知道时间已经悄悄地在我的头发上行走，但这一次它只露出痕迹。我还看到时间在我母亲的嘴里流逝，她的牙齿越来越脱落。我明白，当时间让花朵绽放时，它也会让人们的眼睛绽放出花朵——鱼尾纹。时间使一棵小树越来越茂盛，车轮的辐条越来越生锈，一座老房子逐渐变得低矮。时间也可以表演魔术。它能让一个活着的人在他们努力工作的土地上瞬间消失。我的祖父、祖父和父亲让时间悄悄流逝。他们再也看不到自己的脚印，只能在冰冷的梦里依稀看到自己的影子。他们走了，但时间还在，它总是带着坚持和激情走着——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在我们不经意经过的地方，在太阳、月亮和星星上，在梦里。

我终于明白了，挂钟上的时间和手表上的时间只是时间的代表。它存在于更丰富的日常生活中——在上涨和枯萎的河流中，在孩子们玩耍的笑声中，在花开花落中，在候鸟迁徙中，在我们一年又一年不同的面孔中，在桌子和椅子上新增加的划痕中，在一个人的声音从清脆到沙哑的变化过程中，在一个接一个来来去去的寒冷和雪中。只要我们在走，时间就会走。我们和时间是一对搭档，彼此亲密无间。不朽会不知不觉地把我们带到世界的尽头。(文/迟子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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