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长大

时间：2022-07-14 来源：作者：[db:作者] 浏览次数：

把父亲从医院接出来后，他经常在晚上推着父亲的轮椅去附近的小公园散步。那里有一个湖。他时不时停下来擦一擦父亲嘴上的口水，低声问：“冷吗？”你想喝水吗？“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湖上的黑鸭子一只只飞走了。父亲指着鸭子，激动地叫了起来。他耐心地说：“嗯，鸭子，鸭子，鸭子在飞。"

来访的朋友吃了一惊：“你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他也没想到会这样。他在家里一直呆到二十八九岁，生活充满活力：也谈恋爱，也上班，也交朋友，总是和父母吵架。父亲节俭，保鲜膜一用再用，一揭开，西瓜全是腥味；又天真了，在电视上看到“只要888元”的广告，打算打个电话，被他骂了一顿，不要脸的咳嗽揉鼻子；这么大了，爸爸还是会没事翻他抽屉。他没好气地喊道，“翻什么？要不要把避孕套翻出来？”有一天，吃饭的时候，突然，爸爸的筷子抖了一下，盘子洒了一桌子。他很不耐烦，但一抬头，看到父亲的争吵声歪歪斜斜，慢慢地倒了下去。

天空正在分崩离析。突然之间，日子变成了：ICU，账单，陪护床…还有挣扎着去上班。

这不是他能决定的。他要给爸爸擦身，洗尿。开始买成人失禁用品，看到自己要长褥疮了，家里的旧床单都变成了尿不湿。每天带回家洗，洗衣机轰轰作响，他能睡着；洗衣机一停，他就站起来晾尿布，晾出去好几米，随风飘动。

洁癖无药可救，曾经文艺青年的小矫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回来，但至少现在，他是一个在任何环境下都能狼吞虎咽，在任何床上都能睡着的人。

渐渐的，父亲醒了，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困在陌生的床上。他认定这是阴谋，忍不住对身边的假想敌拳打脚踢。他咧着嘴笑，没有还手，但是很善良。人出生的时候不会说话，但是都是靠哭和肢体语言。人都会死，也是一样的旅程。他承认了。这是20多年的旧债，他要还。

突然没有了拖延症。去公司之前，他开了QQ，淘宝，微博.然后打开了工作文件。现在他很感激领导：这年头，容易容纳一个家里有病的年轻人频繁请假吗？在病房的走廊里，他全心全意地工作，不时看一眼输液瓶。很少入睡的父亲就像一把尺子，逼着他沉思。他以前每天都会抱怨“时间不够整”，现在时间分分钟散，他觉得绰绰有余。

他也不再是脾气暴躁的少年了。有时候，医护人员说话很咄咄逼人：“你懂的，你去吧。”“医学不是万能的。”他仇恨地握紧拳头。一意识到自己在流汗，就一个手指轻轻放松：长辈不管不顾，都要为热血青年买单。他可以带着父亲去另一家医院寻求片刻的勇气。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医生说的是对的。他的愤怒，并不针对任何人，只是由于他自己的无能为力，也只是由于他那种叫天不应，叫地无声的烦躁。

我父亲的病拖了一年多。他一直身兼数职，也抽空见了几个天使投资人，谈了自己多年的创业梦想。父亲病情稳定后，他递交了3354号辞职信。如果他不开始，梦就永远是梦。他不想“有一个想养却父母不愿等的儿子”，也不想“有梦想却身不由己”。

老板拍拍他的肩膀：“我看好你，孝顺的人，一切皆有可能。”孝顺这个词，熟悉又陌生，第一次被戴在他身上。他很尴尬，于是很认真地想：什么是孝顺？

原来，孝顺不仅仅是子女对父母的爱、依赖和安全感，更是将爱化为具体。再累也要站直，让年迈的父母有个依靠。这是一种无法回避或逃避的责任，不管前因后果如何。你不能喊一声“我不干了”就忘了。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父母晚年的一滴水、一粒米，也是你一生的心安。

也是人类的一种无奈：无论你做了多少，最后，一定是一无所获。父母只会越来越老，越来越死，他们所有的金钱，时间，努力都会被扔进黑洞。但这是用鲜血写下的承诺，是人类世代相传的基础。

他说：也许，我得到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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