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有一个穷亲戚
时间:2022-07-13 来源: 作者:[db:作者]  浏览次数:
这是一个告别仪式,除了家人,只有十一个人前来悼念。其中8个是刚入职场的同事,平日里并不熟悉;再次,是死者的朋友代表,算三个。
躺在棺材里的是我的叔公。在我认识这个世界之前,他离开了家乡金门,去了台湾省打拼。由于几个原因,我对他不熟悉。第一,我叔叔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他是我奶奶当年从厦门买来的养子。二是养子从小学习不好,整天逃学,他奶奶拿他没办法。第三,他长大后,他的事情很荒唐,他的祖母更加放弃了他。据父亲回忆,小时候,逃学的舅舅不敢回家。他经常在下课时溜进学校向父亲要零花钱。从春天到冬天,他睡在寺庙和别人的门廊里,单衣抵御不了寒冷。也是他爸爸晚上背着他奶奶,隔着窗户给他偷被子。小叔叔决定去台湾发展的时候,钱不够,就找到父亲的工作单位要钱。当时父亲的工资是要养活一家五口的。
我不喜欢我的大叔叔,我甚至有点怕他,虽然在我有限的和他相处的记忆里,他总是很有钱。当我还是小学生的时候,我被选为代表,我的老师带领我去台湾参加了一个学习营。我们坐了十几个小时的船,在风浪中呕吐,到达高雄,然后连夜赶火车去台北。我叔叔得知消息后,不顾一切的跑到和平东路,立刻把我带走了。为了表示他的欢迎,他让我在百货公司选一件新衣服。“不用客气,我来付钱!”大姑父拍着胸脯,颇有豪气。那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了传闻中的二姨,二姨带着二十多岁的女儿和大姑父复婚了。女生服装专柜都是蕾丝和蝴蝶丝带的柔和视觉感。作为一个村姑,我仿佛进入了白雪公主的梦境。然而,就在他们四个一起溜达的时候,大姨妈却从头到尾拉长了脸。像童话中的继母一样,她对青春期的妹妹说:“如果我们选择我们的,你是受欢迎的。”
后来才知道,舅舅从小就逃学,几个字都不认识。他去台北找工作后,只能在工地打零工,生活并不宽裕。但他为了表示对地主之谊的热情,带领我逛了一年到头很少逛的百货公司,买了不得不花掉我一个月工资的衣服,自然让另一半不高兴。这是大舅粗爱的表现,霸气和大手大脚中隐藏着不想被人看不起的辛酸。
大姑父的另一半后来因为赌博负债累累,两人最终离婚。从那以后,外婆和舅舅的关系恶化,舅舅也很难回金门。当他五十多岁时,经人介绍,他娶了他的第三任妻子。新来的阿姨不太会动,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才委屈嫁给居无定所的大舅。尽管如此,这对夫妇还是生了一个儿子。哥哥们的到来,自然会得到安慰。记得第一次见到小表弟的时候,他已经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了。我大姑父没有改变教训人的习惯,只是大声对我说:“你是姐姐,就要教育照顾弟弟。”我心里嘀咕:我们很少见面,年龄相差这么大。我们应该如何照顾他?然后我想起了我差不多大的时候,膝下无子的舅舅回金门,带着年幼的儿子去文具店。我挑了一个五颜六色的文具盒,舅舅很大方的从货架上又拿了一个,说也给我妹妹买了礼物。"我妹妹刚买了一个新的铅笔盒!"我说。没想到,舅舅为此狠狠骂了我一顿:“我只给你买礼物,我姐不买?”做姐姐的不能这么自私。“在文具店老板面前被训话,我流下了眼泪,心里充满了被误解的委屈。
大姑父大概会用这种粗暴的方式教育孩子吧?不给解释的机会,没有迁就的余地,强加自以为是的道德观。看着天真无邪的小表妹,我暗暗为这个孩子担心。然而过了年,直到表哥读研,不熟的亲戚在婚礼上又见面了。十几年了,听说舅舅多次向亲戚朋友借钱。他们家搬了很多地方,父母在三重、板桥、泸州等地看望过他们。每到开学季,父亲都会从金门寄钱来,资助小表弟上学。作为孩子,我们无论如何都不想和上一辈的亲人有更多的接触,因为教训永远听不到,烦恼永远没有尽头。
而这位大叔似乎永远不会改变,无论是外貌还是风格。多年后,当我终于循着地址来到一个陌生的住处,见到了我许久未见的姨妈,一切都仿佛回到了从前。大妈戴着墨镜坐在办公桌前,双手叠着纸莲花,对着新来的人哭诉着大伯临死前的种种义愤填膺的行为,完全是直来直去,不计后果。我在临时牌位前点了香。照片中的大伯,除了太阳穴微微结霜,额头布满皱纹,眼神炯炯有神,脸色黝黑,与印象中无异。他脸上粗糙的线条反而被善良装点。然而,突然间,他成了崇拜的对象。只是在灵堂里,念经的少了,没有号哭。
下午,临街的家很安静。因为眼疾,阿姨行动不便。显然她不能经常走亲访友,舅舅晚年也很少出门。这些年来,这个家庭大概是默默无闻地生活在底层挣钱谋生,在城市和城市的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缓慢而又致命地移动着;在债主与债主的夹缝中,他们卑微而幸运地寻找着活力。在空气的寂静无声中,我勾勒出叔叔晚年的身影,思考着他旧日的脚步。我想起了我们大爷们口中的“读书人”,他们总是大声疾呼关爱弱势群体,在需要捐款捐物的时刻,慷慨解囊做慈善;我们认领贫困农村地区的孩子,并每月收到他们的来信和近期报道的照片。然而,如果我们身边有一个贫穷的亲戚,那么真实,那么迫在眉睫,我们该怎么办呢?不,不要来找我。我不想被牵扯进来。我们对他敬而远之,就像瘟神一样。
大叔大半辈子被生活所迫,辗转反侧
餐厅、妓院等场所打杂,经年担任洗碗工、清洁工,年纪一大把终于娶妻生子,在台北都会区的底层打拼,年老体衰后退休。在这样的劳动生涯里,大伯父的交际网络终究只能如此贫薄:亲人少数,友朋三名。告别式最终,我们绕棺行走,看到的是大伯父瘦小的遗躯,仿佛象征着他在人世的渺小存在。礼仪公司的工作人员一再叮嘱着不要回头,顺时针往前绕行。是啊,如此畏惧被牵缠的我们,怎敢回首?
还记得家中始终保留着小堂弟幼儿园的毕业照,那是大伯父多年前郑重从台湾寄回,作为家族命脉传承的隐形宣告。虽然幼年离家、养母不欢、家族殊少闻问,但大伯父晚岁屡屡返乡扫墓,也在金门四处走逛,寻儿时欢游之友、旧时戏耍堂屋。所谓叶落归根,父亲说,若有任何线索,大伯父亦必将去厦门寻他的坎坷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