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的学生
时间:2022-07-08 来源: 作者:[db:作者]  浏览次数:
大约十年前,一位不速之客来到我母亲家。那人很热情,把自己扔了。他抱起我年迈的父母走了,把他们带到了市中心的一家豪华酒店。山珍海味飙升。饭后,他恭敬地送两位老人回家,以奉上毛巾和茶水为主,并留下一份土特产,久久才离去。
我在电话里问我妈:“谁呀?谁这么大方?”她告诉我,这个学生叫邵水桐,文革三年级毕业生。一开始,她想不起对方姓什么。后来在饭桌上,经过对方的反复提醒、启发和暗示,她记住了他的外号:碧水桐。
“想起来了吗?我告诉过你他上学的时候我对他有多好!结果他反而讨厌我,‘文革’时批评我,揪我一撮头发!”
我妈妈说的话让我想起来了。这个人来自农村。怎么说呢?他家肯定比较穷。其实在那个年代,贫穷是中国家庭的普遍状态,邵水桐家只是比班里其他同学更穷而已。他身材矮小,面黄肌瘦,头发稀疏,看上去营养不良。县中学食堂实行合伙人制,每人一个粗陶碗,自带饭菜,象征一点柴火,食堂将代替蒸饭。票是分开买的。吃饭的时候,有八个人的桌子。桌子上有一桶热蔬菜。冬天的白菜,夏天的茄子,炖的太烂了,都软了。每个人舀一勺拿铁到自己的饭碗里,做一个满满的汤和水的假。饭末,老梗,黄叶等。应该或多或少留在每个菜桶里。这时候,磨蹭着吃最后一点水泻药的开始“打扫战场”,走到桌前把那些泡了汤的沉甸甸的菜桶搬过来,倒掉,吃完汤和菜,还用手指绕着桶壁,吮吸指尖上点点滴滴可怜的油花。这不免让同学们发笑,并偷偷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孟桶”。
初二,邵水桐的父亲去世了。我听说他死于饥饿。按理说邵水桐家里比较穷,但是他没有辍学。我母亲为他申请了每月两美元的助学金,他用这笔钱买了食品券。他每天在饭碗里蒸的不是米饭,也不是麸皮、小米,而是潮湿发霉的地瓜干。
后来,同宿舍的同学开始隔一段时间就扔粮票。不知道怎么的,同学都觉得邵水桐拿了这张菜票。还有一个依据:邵水桐躲在宿舍吃了一个星期的咸萝卜干。这个星期,他突然有钱烧菜了。
有同学向他们班主任我妈——举报。母亲禁止她的学生谈论此事。妈妈的想法是,这种事大是大非,讲的是质量;都说个子小身体长的孩子,肚子里没油水。他太饿了。母亲可怜邵水桐。她不想为了几分钱的粮票毁了一个学生的前途。
于是,她做了一件说不上傻也说不上聪明的好事。她从工资里拿出五块钱,买了厚厚一叠食堂饭票,趁宿舍没人的时候压在邵水桐的枕头底下。
如果真的没人看见,就这样。那天晚上恰好邵水童尿床(顺便说一下,这个学生上初中的时候还有尿床的问题)。早上他把被褥拿出来晾晒,掀开枕头,一捆包着橡皮筋的菜票就暴露在大家面前。
五块钱!一毛钱的菜票多达五十张。
当时所有人都站在宿舍里,每个人的目光都像箭一样刺向那捆菜票,准确而深刻。过了一两分钟,大家又爆发了,急忙拉开抽屉,翻口袋,检查自己的食物钱包,拿出来,用唾沫一个一个数。再数一遍,如果不确定,回去再数一遍。这一切都是在邵水桐面前做的,他一点都不避讳。可怜的孩子在那一刻孤独地站在宿舍里,谁也说不清他经历了什么孤独、悲伤和黑暗。
在我妈那里,从那天起,她对邵水桐微薄的物质援助就一直持续着,直到“文革”开始,被批判停发工资,才被迫结束。救助的情况是这样的:每天早上,妈妈在学校食堂买一个热腾腾的花卷,用花手帕包好,锁在办公室抽屉里。第二节课后,她走到教室窗口,招呼邵水桐出来,把他带到走廊里一个安静的地方,把已经凉透的花卷给他,然后像做贼一样转身回办公室。
后来我妈告诉我们,她之所以马上离开,是不想看到邵水桐感激涕零的样子。她做好事从不要求回报。
“文革”刚开始,母亲和学生的关系天翻地覆。邵水桐成了“红卫兵”的小头目,负责照顾他的老师们。有批评会的时候,他就把那些被批评的对象拿出牛棚,一路吹到会场。有一天轮到我妈被批评了。押解途中,我妈求他放松,因为绳子太紧了。她叫着他的名字,“邵水桐……”我妈心里一定以为她对他好。别的不说,光是花卷她就给他几百个,人家还得兢兢业业。
就在这时,他妈妈叫了邵水桐的名字后,他突然发作了。他像豹子一样跳起来,伸手抓我妈的头发。突然,他把我母亲推倒在地。他妈的一绺头发缠在手上,血从他妈头顶流下来,滴了一脸。我想我妈当年的样子一定很恐怖,所以邵水桐自己都被吓到了。他受到惊吓后,反应更加激烈,跳起来,咒骂,用脚趾踢…
hellip;
那一顿暴虐的结果,是母亲浑身青紫,腰部软组织挫伤,肩胛骨骨裂,头皮被撕裂一块,至今还留着一个不规则的疤痕。
母亲在电话里欢欣鼓舞地说:“邵水通当年是做了坏事,他现在忏悔了,他来看我,说明他真心觉得对不起我。”
“你确信?他对你道歉了吗?”我追问。
老太太“哦”了一声:“那倒没有。道什么歉啊,我不在乎形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