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痛不痛

时间：2022-07-06 来源：作者：[db:作者] 浏览次数：

晚上，香客们围着玛尼堆转了一圈，然后一起抬头，望着只剩下一点光亮的天空。他们久久地望着天空，好像害怕被抛弃，落在朝圣者的后面。

大约半个小时后，他们把东西卸下来，整齐地放在柳树下，然后开始生火做饭。这是一个朝圣团，看得出来他们中间有负责生火的人，于是厨房烟囱冒出的烟很快就升上空中，一点点的羊肉香味弥漫开来。我注意到他们中有一个女人。她看上去三十多岁，身后拖着一条粗辫子。不同的是，她用绳子串了一个搪瓷碗，挂在腰上。碗是耀眼的白色。她走到哪里，白光就闪到哪里。

这个时候，大家都会时不时抬头，看看夕阳的余晖。而她从来没有那样做过，好像完全不记得了。她穿梭在人群中，脸上的表情始终麻木。从远处看，她与朝圣者格格不入。

饭马上就好了。她从腰间取下碗，慢慢舀了一碗米饭。我注意到她舀饭的时候整个表情还是麻木的。她拿着饭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碗里的饭洒在手上，脸上也有很多。那一刻，她还是很麻木。这个表情让我很惊讶。她若无其事地擦着手上和脸上的米粒。饭刚出锅，肯定很烫，但她看起来毫无知觉。当她把手上和脸上的米粒都擦掉的时候，我发现那些地方都起了水泡。那些水泡很亮，在夜晚的灯光下很显眼。几年过去了，直到现在，当我回忆起那些明亮的水泡时，我仍然感到恐惧。但是那天她似乎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她唯一的反应是，她对倒出的米饭感到有些怜悯。她蹲下身子，双手拿起米饭，一点一点地放回碗里，然后倒进附近的马厩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他对我说：“她失去了痛苦。”

我问：“什么是痛苦丧失？”

“她可能在拜神的路上走了很久，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感冒。身体冻僵了，没有疼痛的感觉。”

“她为什么不吃药治病？”

“香客的眼睛里只有漫漫长路和行走的双脚，怎么能治病呢？看看路上的骨头。他们都是在朝圣过程中冻死或病死的。"

她从我和Chido身边走过，又盛了一碗米饭，静静地吃着。夜晚开始了，她蜷缩在那里，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一群牦牛在暮色中向远处走去。牦牛是藏北动物中的强人。他们走路的时候，高原在他们坚硬的蹄子下发出清脆的声音。从远处看，它们就像一个游荡的影子，似乎撑起了高原。大家不约而同地看着移动的影子，周围变得嘈杂起来。

一只狗被牦牛的叫声吓到了，从一个还在吃东西的女人身边跑过。狗不小心撞到了她，她放下碗，朝大家都在看的方向看去。她很快有了反应。——她把碗放在地上，高高举起双手，双手合十，扑倒在地。她把头撞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过了一会儿，她站了起来，看着移动的牦牛群，又俯下身子，重复刚才的动作。

“静拜！”又叫了一声。

我低声问：“什么是无声的崇拜？”

“就呆在原地，重复礼拜！”

她仍然静静地崇拜，一次又一次。牦牛正在消失，但她不能停下来。她一次又一次地撞击地面，发出低沉的声音。我知道这个时候她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但她心里一定有痛苦，否则她不会那么认真和沉默。她的头发出了那天晚上唯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