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在父亲的泪水中

时间：2022-07-01 来源：作者：[db:作者] 浏览次数：

父亲六十岁的时候，小脑萎缩，行动迟缓，记忆力健忘，语言受损，特别容易悲喜交加。我妈说我爸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想法，所以只能用哭和笑来控制自己。那些说不出口的话，最终演变成了这两种情绪。

父亲在家里总是叫孩子的名字，但几次都叫不准。我替他说的时候，他不好意思的笑了。有时，当我看到父亲在房子里四处张望，问他在找什么时，他说：“电视，不，录音机，不……”父亲还没说完，我就问：“是收音机吗？”父亲点头微笑。我父亲经常穿反了的衣服。我一说“反衣服”，他就摸着头笑。

我父亲正在路边晒太阳，这时有人向他打招呼。发现父亲不像以前了，就问母亲：“他是谁？”

“小脑萎缩……”我妈还没说完，我爸就开始抽泣。妈妈说，他爸爸知道他“没能力”，需要人照顾，所以变得很伤心。

我姑姑来看我父亲。我一坐下，父亲就开始抽泣。父亲哭了，姑姑也哭了，说：“哥哥真是个好人。他年轻时得了这种病……”

阿姨说，以后尽量少来。她来了，会让爸爸哭，看起来很伤心。说到这里，过几天她还会再来。

父亲六十六岁的时候，姑姑打电话来，说一会儿大家去舅舅家拍几张全家福。我舅舅家有三层楼，房间又大又亮，能站很多人。我听了有点不高兴，因为父亲生病后，整个人精神崩溃，看起来很傻，所以我不同意父亲拍全家福。阿姨说，不要拍了，她找我要了几张我爸爸比较清晰的照片，因为正月二十一是我爸爸的生日，我表姐要在电视台给我爸爸点歌，所以需要一些照片。

我一听，马上反对道：“不不，如果我父亲喜欢这些，我们早就给他点了一首歌。”

我姑姑没有把照片从我这里拿走，但是我表哥很固执，为我父亲点了一首歌。没有照片不干扰播放。

从父亲生日开始，点歌台连续三天播放表哥点的歌。第三天，回家拿东西，正好看到爸爸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电台在放表哥给爸爸点的《好人一生平安》这首歌，爸爸又开始抽泣，直到这首歌唱完，眼泪还是被没收了。我妈说我爸看了三次，哭了三次。这一次，他感动得哭了。

我和我妈商量，明年我爸生日，我给他点一首歌，提前去影楼拍几张全家福，然后把歌和照片播出来，让我爸感动一次。

那年7月，父亲因病去世。

父亲在世的时候，我总是忽略他的表情。现在想来，父亲得病后，大笑多半是因为做了“错事”，说了“错”话，是一种自嘲；他哭了，一部分是因为从心里溢出的苦涩，一部分是因为被真情感动。生病的父亲经常对我笑，从来不对我哭，因为我总是“教训”他，他不敢向我表露内心的痛苦。我没做过什么让他感动的事，所以父亲的眼泪里从来没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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