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胡同

时间：2022-07-01  来源：  作者：[db:作者]  浏览次数：

十几岁的时候，因为父母去了遥远的五七干校工作，我被送到外婆家住了一个客人，在北京的胡同里当了几年孩子。

奶奶胡同位于北京的西边。它不长，有几个死弯。奶奶的四合院是朝南的两进院落。院子不算宽敞，但院门结构完整。讲的是一个房子式的院门里的一个中等大小的如意门。门框上刻有“福”和“寿”的簪子。门扇上挂铜钹叩门，门两边各有青砖影壁和石“鼓”。或者，厚重的黑漆门扇上刻着“常聚福报，备嘉祥”之类的对联。只不过当我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走进这两扇黑漆大门的时候，门上的对联已经换成了红黑两色的“四海翻腾云涌，五洲震动，风如雷鸣”的字样。

这样的对联给当时的胡同增添了一种激荡的气氛。过去，当我年轻的时候，我去外婆家时，胡同很安静。那时候所有的大门都是关着的，人们在自己的院子里，自己的树下过着自己的生活。我奶奶的院子里有四棵大树，两棵矮的是丁香，两棵高的是枣树。五月，紫丁香会喷满一院子雪白的香味；秋天，在寂静的中午，我常常听到树上沉甸甸的枣子落在青砖地上的“噗噗”声。当时我像箭一样冲出了门，寻找那些掉在地上的枣子。

偶尔有院门打开，大多是出去买菜或者回来的女主人。他们手里拿着一小堆用小木纸包着的肉或一小把用小报纸包着的韭菜，于是巷子里就有了一场谦虚、热情、啰嗦、利落的谈话。他们之所以唠叨，是因为那段对话里总有数不清的话：“请慢慢来”“有时间过来”“看你还在想”“你在哪里……”。奶奶家的院子旁边，有一个横幅阿姨，说话比较客气。他们说自己整洁是因为善于在谈话中简化句子，比如：“春来雪芥。”"笔管里有鲶鱼."

“春生”是指胡同北口的春生杂货店，“碧关儿”是指胡同西口旁边的碧关胡同杂货店。猫是商店专门为猫主人准备的小杂鱼。一毛钱一堆，够两只猫吃两天。为了春天出生的雪里蕻和笔筒的猫鱼，这小小的欢腾不时给胡同增添不可思议的幸福和宁静。他们听懂了简单的话，说“你”“你”，或者分手，或者一起去北口春生，溪口盆罐儿。

当了外婆家的住店客人，我也去春生买雪里蕻，去笔筒买猫鱼。剩下的零钱还可以买水果皮和粽子糖。当我也学会了说春生和壶关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真的被这条巷子接纳了。

后来胡同越来越躁动，于是那种长而敏捷的对话就消失了。很快就有了规定，每个医院的门都必须打开，说如果不打开门，医院里就会有阴谋，只能在晚上规定的时间关门。奶奶家的黑漆门也是对着胡同开的，让人感觉院子一整天都在眼前。

那时候，我奶奶家院子的西屋里，住着一对无儿无女的中年夫妇——崔夫妇。崔先生是一个傲慢而孤僻的人。早年留学日本，现为某自动化研究所高级工程师。这对夫妇过着平静的生活，互相直呼其名，视对方为客人。有一天，突然有人从敞开的大门冲进院子，抓走了崔先生，十年杳无音信。而崔太太那晚疯了，可能是幻听。她说她听到的所有声音都是在骂她，于是她开始从这个四合院，这个胡同里出逃，经常胳膊上挎着一个小小的印花包，偷偷摸摸。人们说那行李里有金子。她一次次逃跑，一次次被街上的干部阿姨抓住。

街道干部传递信息：“你在哪里看到她的

或者：“她刚从笔里出来，让我发现。”

我带着一个酱油瓶。我在春生见过这样的场景。崔夫人被抓住了手腕。

对于崔太太，我应该按辈分叫她崔奶奶。她是一个高个子，干净的红鼻子女人。我看着他们拧着她的胳膊，把她带回院子，锁在西屋，指派专人看守。我曾经站在院子里的枣树下，希望崔夫人能成功逃脱。她怎么就不该在春生买烟呢，离巷子那么近。不久，崔夫人因肺病在西屋病逝。她死时，高大的身躯缩得很短。

这一切，我总觉得，和院门的打开有关系。

十年后，胡同又恢复了平静，大门又关上了，人们在自己的院子里做着自己的事。长大后，我再次走进外婆家的院子，我得知崔先生回来了。但当他回家弄坏西屋生锈的锁时，他也疯了：经常戴着白色的法式头盔，穿着笔挺的黑色毛料中山装，手里拄着楠木拐杖，在胡同里游荡，发表演讲。而且他还在两边的太阳穴上放了图钉(当然毫无意义)来增强脸上的恐怖感。我没听过他的演讲。目击者称这是他的模拟施政报告。除了演讲，他也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