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变老的父亲

时间：2022-07-01 来源：作者：[db:作者] 浏览次数：

父亲比我大50岁，高兴得放了两次鞭炮，摆了10桌酒席，打开了那瓶存放了两年的五粮液。

我8岁的时候，爸爸带我去学二胡。从家骑自行车到少年宫花了我一个小时。我放学的时候，他把我放下，晚上9点来接我。到家的时候已经10点多了。没吃东西，没做作业，只能一直战斗到深夜。所以，我父亲决定买一辆摩托车，这样我就可以在晚上11点前睡觉。我妈说：“你这么大了，还能学吗？”我父亲握紧拳头，一边展示手臂上的肌肉，一边非常自豪地说：“穆桂英已经53岁了，还在指挥。我一个大男人，却不能被一辆小摩托车征服？”他手臂的肌肉很松弛，我捂着嘴一直笑。

我10岁的时候，父亲已经60岁了。光荣退休后的第二天，他找了一条拥挤的街道，摆了一个修鞋摊。收费低，工作做得好，人往往忙得没时间吃饭。以前的同事溜达到他的摊位，调侃道：“老黄，退休工资还不够吗？你年纪这么大了还在做这份工作。你什么时候学会这门手艺的？”我父亲一边走一边用他的鞋子飞针开怀大笑。“我这么年轻，游手好闲，却不能生病。”看着他布满沟壑的脸，我突然觉得有点尴尬。

高三的时候，父亲坚持在学校附近租房子，和别人一起学习，还煞费苦心地搬修鞋摊。我上课的时候他在家做饭；我放学的时候，他匆匆忙忙的从摊子里出来。做饭早了会凉，但他总是把时间掌握的很准，我每次都能吃到热饭。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空着肚子工作，等到他能吃的时候食物都凉了。我帮他关摊的时候，一个修鞋的中年妇女说：“你孙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辛苦？就让你儿子留着吧。”我站在一旁，脸如火烧，命令他：“以后不许摆摊。我家还不至于穷到开不了锅！”他脸一沉，气呼呼地说：“我还这么年轻，还能挣更多！”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68岁了，挺拔的腰已经有点摇摇晃晃了。

上大学的时候，远离家乡，我和父亲很少见面，所有的交流都靠一根细细的电话线维持。他总是在电话里说：“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别太寒酸，我还年轻，买得起你。”

毕业后留在大城市发展。工作生活的压力让我离父母越来越远，我连电话都打得少了。偶尔父亲也会说同样的话：“家里一切都好。我这么年轻，能怎么办？”在外辛苦，不用担心！“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真的没有担心。甚至在谈恋爱买房的时候，我也心安理得的接受了父母的经济资助。此时，父亲已经快80岁了。我知道他不年轻了，但我一直以为他至少是健康的，健康的。直到我妈的电话，我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秘密，我不知道。

父亲病了，是脑溢血。他一直高血压，常年离不开降压药。他在鞋摊前病倒了，中午烈日炎炎，年轻人都避之不及，何况是一个年近八旬的老人。父亲躺在床上，高大的身躯被岁月打磨得像一片薄叶，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头发白得像一团蓬松的棉花。而一周前，他在电话里对我说，“我还年轻……”

看到我，父亲想坐起来，努力张开干瘪的嘴，准备展示自己的青春，但最后只发出了一句很低的声音：“我总是不敢变老，怕等我老了，你没有父亲的帮助和痛苦，可我还是老了……”

原来，这么多年来，父亲一直在用行动和言语激励自己，逼迫自己一直保持年轻，这样才能赚到足够多的钱，足够多的帮助，足够多的爱我，足够多的安抚我，让我不会因为有一个年迈的父亲而自卑自怜！

而我，其实一点都不理解父亲的良苦用心，在他吹嘘自己还年轻的时候，我就生出了一丝厌恶和不满。现在，在父亲的病床前，看着他那枯木般的老父亲，我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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