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上的驻军

时间：2022-06-28 来源：作者：[db:作者] 浏览次数：

西滩加油站到了。这是离藏区最近的青海加油站，海拔4150米，四周是一望无际的荒地。不管多晚路过这里的司机，只要喊一声老韩，就会跳出一个瘦子，穿着军大衣，习惯性地双手拢在腰间。来到近前，老韩解开外套，原来怀里藏着一个热水袋。寒潮一过，加油站就像汽笛一样吹着冷风。温度很快就降到零下20摄氏度，加油枪很容易结冰，还得用热水瓶慢慢加温。

加油后，天若黑如墨，老韩会建议跑长途的货运司机在他家住一晚，第二天早上喝完老韩媳妇做的面汤再走，安全了。

因为地处荒凉的高原，老韩家的饭菜很简单，都是汤面和馒头；冬天七个多月，蔬菜只有三种：洋葱、土豆、白菜。连老韩3岁半的孙女都吃这么简陋的饭。司机们不忍心看它。时间长了，一些司机达成了默契：在去内地高原的路上，会给老韩的孙女带一些名贵的蔬菜水果。最近他们带来了三斤月牙形的老扁豆，一个歪脖子南瓜，两个临潼石榴，一个野柿子，三个巨大的葵花盘。葵花盘是一个带饮料去拉萨的司机带来的。路过黄河河套的时候，他喊了半天，终于叫出了葵花园的主人来买。每一个葵花盘都有小脸盆大小，饱满的瓜子硬得连水都灌不进去。葵到的那天，卡在高原上的老韩一家像过节一样高兴。这将是漫长冬天全家人的零食。

在韩受雇到这家加油站工作之前，这家加油站在四年里已经换了七次。条件太艰苦，工资又低。每天晚上，荒原上呜咽的风就像一个带着委屈游荡的灵魂，让人感受到毛毛的。这里的海拔太高了。就算是本地人，只要身体动得稍微快一点，太阳穴上就像有一面小鼓在敲，敲得生疼。所以，不管是加油站的领导，还是经常光顾的老司机，都没想到老韩会来，一转眼就呆了八年。

现在陕西人老韩已经摸清了高原的脾气。他会告诉第一次跑这条线的司机：“遇到事情不要激动。你知道你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吗？你得有尊严地走路，有尊严地坐下。总之，像你的祖先一样慢是对的。”万一哪个司机有高原反应，老韩赶紧吩咐媳妇煮泡面汤，把鸡胸肉放在家里人舍不得吃的汤里。喝完汤，额头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敲打太阳穴的铃鼓没完没了地停了下来。

喝汤的人说：“老韩，你不在这里干，我们不习惯。”老韩很接受不了这样的夸奖，尴尬地搓着手回答道：“我一时半会儿走不开，也舍不得儿子……”老韩的大儿子已经被埋在了离加油站只有一里地的戈壁里。这里有方圆唯一的一棵红柳，在高原上被风吹成了盆景。儿子的死是老韩心中永远的痛：加油站从旧址搬到新址前，老韩的儿子，也是加油站员工，去看守物资。暖气还没装，半夜睡不着，只能烧炭取暖，就再也没起来过。

老韩的媳妇说，老韩以前从来不抽烟，现在觉得儿子受不了了，就会随身带根烟，慢慢走到红柳下抽一根。媳妇偷偷数了一下，儿子死了一年多。家里开的食堂，少了93条烟。

每次老韩都要走很远的路去抽烟，一直穿着粉色衣服的小孙女也能感应到爷爷的心疼，会跟着他到处跑。老老少少慢慢走回来，让加油站门口聊天说笑的司机们安静下来，近乎肃穆地看着他们。

在测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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