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槐瀑布

时间：2022-06-27 来源：作者：[db:作者] 浏览次数：

晚上，我和韩笑在平江路散步。韩笑三十出头就开始了他的码字生涯。他半年前离开上海，和朋友在平江路附近的南十字街开了一家名为“素园”的民宿。说了半天，让我住两天。我放下行李，和韩笑出去闲逛。初夏是一个美丽的季节，槐花落了一地，茉莉、石榴、玉兰相继盛开，女人们穿着清凉的衣服在石板街上走来走去。当然也有男的。韩笑问，你以前来过苏州吗？我说过，我经常来这里。

我从小在一个小镇长大，小镇所属的县城在苏州的管辖之下，所以我可以很自豪地宣称我是苏州人，苏州乡下人总是可以算数的。小时候去苏州不容易。先在镇北坐国道开往县城的长途汽车，再换乘长途汽车到苏州，折腾了两三个小时。在小镇少年的心目中，苏州是一个遥远而高级的存在。比如我们校长，学生一般只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看到他，教数学的老木讲三三三五四。我们都喜欢听老木发三三五四的牢骚。校长虽然神气活现，但每次去县城开会，他就像一棵冻僵的五棵松，抬不起头来。县里有重点中学，和我们乡镇中学差别很大。老木说，可是，重点县的校长到了苏州，也夹着尾巴，耷拉着眉毛，垂着眼睛，和我们校长一起死了。

韩笑笑着问我：那你为什么来苏州？我说情况是这样的。我上初中的时候，经常参加一些数学或者作文竞赛。按照一般流程，初赛在县城，复赛在苏州。如果我能通过复赛，决赛应该在南京或者北京。一般全校只有我一个人能通过初赛。苏州是我旅程的终点，我梦想的终点。初中三年从没冲出过苏州。

当然，我可以找一些客观的理由为自己开脱。比如每次去苏州参加比赛，在老师眼里都是公费旅游的绝佳机会。那些和我有关系，和我没关系的老师，都迫不及待地报名，要求参加“护航”。结果经常有六七个老师把我一个人送到苏州，有些我还不认识。我们在黎明前出门，等待去县城的第一班车。有个男老师秃顶早。每次没吃早饭，他都想去朱红星吃一碗正宗的红汤鳝糊。在苏州，像往常一样，想参观园林的人还是来了。回到拙政园。哦，那这次去狮子林，下次去沧浪亭。逛完花园，快中午了，一群人找地方吃饭。是酒店路边店。毕竟报销额度有限。饭后点一份酱肉，一份咸白米虾，一盘红烧，几碟炒菜，两瓶沙洲黄游，还有一条万宝路。很舒服也很“苏州”。吃完饭，老师们带我去了——的考场。比赛一般是下午——，我就自己去找地方喝茶了。我迷迷糊糊的走进考场，环顾四周，看到的都是温文尔雅的才女苏州人，她们神情安详，笃定如泰山。我就知道。又结束了。苏州姑娘的胳膊好白。

只有一次，隔壁班的一个女生通过了初赛，和我一起去了苏州。然后我们组有八九个人在一个花园里留下了合影。很多年前搬家了，那张照片丢了。我还记得，照片里，我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拉链开着，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头歪着，装酷。女孩穿着鹅黄色的运动装，白色的鞋子，辫子上系着一个红色的蝴蝶结，带着羞涩的微笑。背景是亭台楼阁、假山池塘，不远处有一棵石榴树，正在盛开。

小韩突然来了兴趣，问我在哪个花园。我摇摇头说不记得了。小韩说，你可以回忆一下花园有什么特色。我说，好像没关系，不过是在一个小巷子里，地方不大。很快就完成了。对了，有个亭子。小韩说，废话，哪个园子没有亭子。我说，亭子里，有一副扶栏对联，挺长的，沉郁顿挫。因为下午有作文比赛，所以我仔细记下了它们，结果没用。

时间不早了，小韩要走了。我一个人回房间。荔枝和葡萄是从前台拿来的。我泡了一壶碧螺春，坐下来慢慢吃。失眠。你做梦去吧。小轩的窗外，夜色沉沉。

有件事我没告诉韩笑。那天从考场出来，我们坐车去了苏州汽车站。车上有很多人，没有座位。老师们三三两两地聊着天。女孩站在我身边，右手拉着护栏。那是一只细长的手，像菱角一样白，有淡蓝色的纹理。当我到达时，我拉着她的手。女孩没有动。我的心怦怦直跳，呆了两三秒，漫不经心地移开了手。

女孩的手像小雨一样冷。

晚上10点，韩笑打电话来说，你睡着了吗？我说，没有，什么事？韩笑说，这是主人的花园。我说，什么网上大师园？小韩说，你说的那个园子，和女同学一起去的那个，我问了个人，是个主人的园子。我说，哦，你真自由。小韩说，那不是亭子，是一个叫“望松读画”的房间。对联很有名。我读给你听。第一部：大起大落冷暖，第二部：花到处找。第二部分：花在黄昏。

第二天早上，我一个人去了网苑。花园很安静，像旧的风景画册。每次都打开，每一层都转，褶皱都褪色。后来人数逐渐增多。阳光下，一个小男孩跑累了，抬头看着秋天的槐花说，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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