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香味
时间:2022-06-23 来源: 作者:[db:作者]  浏览次数:
几乎所有的中国节日都直接挑战我们的感官,五颜六色的卡片,鲜艳的烟花,到处高挂的灯笼;耳边响起幸福团圆的祝福声和喜庆的鞭炮声;至于我们用心烹制的年菜和美食,它用各种美味愉悦着我们的味蕾和嗅觉。似乎只有在中秋节,才需要特别安静,用一颗安定的心去细细体会,才能听到藏在树上的声音,看到染在水里的颜色,闻到藏在风里的气味。至于明月的明亮,要慢慢品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以前住在北方异地,四季分明。每到中秋,听着秋风催落叶,看着一群群大雁南飞。夜晚,在皎洁的月光下,萦绕在我心头的总是飘零的云朵在黄昏思念故乡时的惆怅。
然而,在这些传统节日中,我最喜欢中秋节,因为它是我妈妈最喜欢的节日。
比起做家务,妈妈更愿意读书写字。所有以美食为主的节日都给她妈妈带来了沉重的压力。每次过节前,她眉头深锁,满脸烦恼。虽然我们家人口不多,在台湾省,尤其是南方,亲戚也不多,但是在五六十年代,在这样一个传统的时代,她还是要适当地扮演一个家庭主妇的角色,被迫放下书本,用写字的手,学着邻居的妈妈填香肠、腊肉、饺子。早期的村子里,晾香肠的竹竿挂在墙上,路过的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香肠倒了多少,腊肉腌了多少。爱面子的妈妈,总是不愿意应付,也会让我和弟弟帮忙用白线把香肠一段一段扎起来,然后用细针戳个洞,把肠衣里的空气放出来。
只有到了中秋节,我妈不用做特别的饭,像正常的晚饭一样就过去了。至于文旦和月饼,都是我爸买的,经济不宽裕,没必要多管。一盘不同口味的枣泥、五仁、豆沙月饼,加上黑梅酒、明月,就能拼凑出一个诗意的中秋。
当我家从东港大鹏湾村搬到红瓦灰墙、独门独院的岗山镇公共宿舍时,我第一次住进了独立客厅、餐厅、卧室的房子。随着社会的繁荣,似乎一切都会进步,所以我很高兴。只有我妈生病的心没有因为经济好转而好转。但是中秋节那天晚上,她心情绝对很好。
我和弟弟、弟弟把桥牌桌抬到客厅外的水泥平台上,对着灯光和天上的一轮银月开心地下棋。我们很高兴,因为我们的母亲今晚很少表现出她的快乐。弟弟年纪小,棋艺浅薄,默默地看着棋,父亲则兴致勃勃地忙着下“指导棋”。平日饭后立即就寝的母亲,拿着月饼和石榴坐在院子的一角,仰望明月,默默喝着黑梅酒。光芒普照人间,玉为天地,月色独孤,如烟如梦般朦胧。
没过多久,情绪不稳定的母亲开始找茬:“你不赏月,不诵经,盯着方格子杀。真是碍眼。”
然后,她习惯性地抱怨父亲:“你这个中文专业的,一点文艺味都没有。怎么看都像中文专业的?”
听到这里,我紧张得放弃了刚过河的小卒,把棋盘让给了弟弟,站了起来。经过十几年的共同生活,我已经成为一只训练有素的猎犬。在我母亲的语调中,我立刻闻到了她挑衅的火药味。我赶紧坐到我妈旁边,跟她聊天,怕她觉得被孤立,或者因为我们为什么总是对她那个没出息的爸爸太好而生气。她执迷不悟,脾气一发不可收拾,肯定会搅乱今晚一家人难得的幸福池。
但奇怪的是,经常被母亲挑毛病的父亲,总是慢半拍,丝毫没有警觉,依然盯着棋盘。是他无知不愿意学习,还是他太傻以不变来抵抗母亲的焦虑和多变?在与母亲的婚姻关系中,他永远是一个失败者,一个陷入陷阱的失败者。就像他下棋一样,同样的布局,同样的方式,总会输。不管他妈怎么试他的招数,他总是先飞象,后跳马,然后才坐车,总是不知所措。最后他的老将总是掉进陷阱,输给了他妈的“双炮”或者“复出”。
深夜,寒露侵阶,母亲不与我谈诗,只谈花。我们能谈论的不是当季的桂花,而是秋天前院子里已经凋零花瓣的栀子花。她说她最喜欢白色的单瓣栀子花。花很香,但甜而不腻。尤其是花香在风中从绿叶的底部流出,余味似断似续,如隐的淡雅之美,若隐若现,隔着一段距离,最是诱人。
终于,我妈慢慢来了。她六岁丧母后,我爷爷在老家养了一大盆栀子花,说我奶奶像栀子花一样素雅,看花最有想法。爷爷爱吃枣泥月饼,他也爱中秋节。从谈话中,我感觉到母亲非常崇拜我的祖父,但我很遗憾,多年后我的祖父再婚了,母亲自觉成了一个不被爱的孩子和一生的爱人。
从小到大,我一直和我妈有距离,我也抱怨过她,但我更怕她长年卧床,怕她情绪狂躁抑郁,怕她家人经常背黑锅。我们总是跟着她的情绪起伏,过着不安的生活。前一刻的温暖和平静,可以毫无征兆的变成流弹,让我和她渐渐疏远。这个难得靠近母亲,听她细说栀子花语的月夜,穿越岁月深深印在脑海里,陪伴我走过默默无闻的青春,留下温暖的回忆。
当我在美国生活在异国他乡的时候,我和我的亲戚们远隔千山万水。当初因为买不起机票,过了好几年才在老家见到家人。每到中秋,在密歇根湖边的破虹声中,我才真正体会到诗歌中古人中秋月圆的伤感,才真正体会到母亲远在他乡,望月隔海,思念爷爷的郁闷心情。
好在在国外生活了16年,终于回到家乡定居,和年迈的母亲一起度过了16年。
个中秋。彼时看人们拥向公园,用吃烤肉来庆祝中秋,虽然新鲜,但一时不能随俗。我们依然喜爱在自家一方院落,下着象棋,品着一碟枣泥月饼,浅尝几杯乌梅酒,细细体会中秋之美与静。
母亲去世、父亲失智后,我和丈夫尝试带着月饼、文旦去公园,沾别人的热闹来过中秋。但最后总是坐在公园的木椅上沉淀自己,用心怀想母亲在我身旁的中秋,去思念白色、单瓣、素颜的栀子花随风飘逸而来的那股甜而不腻、已经断了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