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影子

时间：2022-06-21 来源：作者：[db:作者] 浏览次数：

那时候，我喜欢在秋天的午后抓蜻蜓。蜻蜓一动不动地躺在朝西的土墙上。我不知道哪里有这么多蜻蜓。好像一个夏天只见过有限的几只蜻蜓。简单来说，它们在草丛或庄稼地里飞来飞去，一眨眼就不见了。可能到了秋天，人们收割庄稼，割田里的草的时候，蜻蜓就没地方落了，都掉到村子里去了。下午，蜻蜓落在几乎家家户户朝西的每一面墙上，夕阳照在它们细长透明的翅膀和图案各异的细长尾巴上。沿着墙偷偷摸摸，用手按，抓一个。被抓的时候也不怎么挣扎；一个被抓住了，其他的躺着不动。如果你够得着，就搭个梯子，抓一墙的蜻蜓，它们都不会飞走。似乎蜻蜓此刻对阳光念念不忘，生怕扇动翅膀，温暖的时光就飞走了。蜻蜓飞来飞去，最后在夕阳中飞到一堵墙上。人们东奔西跑，最后，他们在黄昏时奔向一堵残墙。

捉蜻蜓只是小孩子的游戏。长大变老的坐在墙上聊天或者打盹。蜻蜓落满了他们头顶上方的墙壁和旧帽子的边缘，就像一件精心制作的刺绣。偶尔有人抬头看几眼，然后打个盹或者聊聊天，连落在鼻子上的蚊子都懒得打。仿佛夕阳太短，无法完成一个动作，一口气就被吸进去了。人，蜻蜓，蚊子，在垂死的太阳下都顾不上。

是同一个晚上。从西边的地里，一个高个子背着铲子，走了一小段路。他的脊柱上布满了晒太阳的蜻蜓，而他却浑然不觉。他的衣服和帽子都被太阳晒黑了。他的后脑勺被太阳晒得有点热。他正从西边的一个大斜坡上下来。影子就在他面前，长长的，已经伸进了他的家。他的妻子在院子里做饭，看见丈夫的影子从开着的门伸进来。先是一个戴着帽子的头，然后是一个脖子，然后是一只弯曲的胳膊和一把横在她肩上的铲子。她叫孩子用水洗脸：“你爸爸的影子进屋了，他马上要吃饭了。”

孩子打完水，把脸盆放在地上，跑到院门口，看见父亲还在远处的地里走着，一个人在发抖。他的影子就像一条运河的水，朝着家流淌了很久。

那是谁的父亲？谁的妈妈在院子里做饭，门朝西？谁站在门口往外看？谁看见他们了.他停了下来，像风中的一片叶子，尘土中的一粒土。他茫然地停了下来，数着——。他认出了那个院子，那个在阴影尽头拿着铲子回来的人，那个八个空碗，那个缺了整块的豁口和碗边的细纹，那个铁锅里煮好的意大利面香味的晚餐，那个靠墙坐着抽烟的大哥，还有那个扛着一块木头上墙的三兄弟。

他感激地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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