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保姆

时间：2022-06-20 来源：作者：[db:作者] 浏览次数：

我小时候住在山里。黄昏来临的时候，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会看看远处山腰上的大樟树。传说黄昏是一天中灵魂开始出没的时候。月光洒落地面，微风入夜。这些是它的背景。

女儿小的那几年，家里有好几个保姆。他们长期不做的原因是想家，但有两个例外。

来的早的女生初中毕业。一个朋友特意说，她家离大樟树只有两里地。香樟是一种名木，原名满溪坪。二三十年后，满西坪作为地名不叫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棵大樟树。姑娘来之前，在山上采茶。一见面，我就问她那棵大樟树还在不在。女孩回答说，现在，它已经被列为县里特别保护的古树了。

女孩刚来就明确表示，最多干半年。一开始我也没太在意，以为这是乡愁的另一种说法。后来发现女生是认真的。她之所以愿意出来，是为了挣钱给父亲治病。从中介绍的朋友之前说，女孩的父亲得了食道癌。所以姑娘拿到第一笔工资后，就委托我们帮她存起来，一分钱都舍不得花。

女孩来我家刚满半年的那个晚上，突然告诉我们她要去汉口中山大道的某个地方买食道癌的药。女孩想买的灵芝制成的药，已经不止一次在媒体上披露过，其治癌效果是假的。女孩点到为止的样子让我们很难直接给出建议，我只好答应先查一下情况再带她去。我想尽办法找出披露相关信息的文章，放在她房间里，希望她看完之后会回心转意。接下来的几天，女孩反而反复催促我们更急什么时候让她去汉口买药。从汉口回来后，她一分钟也不肯等，立即去了车站。她说：“我要给爸爸送药回去。”

告别的路上，我恍惚了。坦率地说，我们对这位姑娘半年来的表现不是很满意。到了车站，她上车后，默默地回头看了我一眼，突然让我觉得很难过。

几年后的某一天，在东湖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非常安静的时候，突然听到邻居小声说了一个曾经熟悉的名字。女孩走后不到一年，这种曾经大名鼎鼎的所谓特效药就从社会信息传播的方式上彻底消失了。邻居说，父亲得病后，认为癌症是不治之症，拒绝吃药，浪费钱财。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广告太诱惑，他父亲突然同意试试这种药。他花了几万块钱买药，没吃完他爸就走了。其实他知道药是假的，但是他爸爸病得那么重，儿子能怎么办？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深情，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很平静，像一棵长在几里外的大樟树。就算暴风雨来袭，也吹不动一片树叶。

乡下的大樟树，是一种活的哲学。在远处看樟树的人，比每天能享受樟树树荫的人，内心更丰富。知道真相后，我们的内心变得无比无助。

之后第二个回家带孩子的姑娘很善良，女儿和妻子都很满意。过年的时候，我也开车送她去最近的路口。不如说她过完年就回来了，我把回程机票的钱都给她了。远远的，我看着那个穿着老婆送的红色呢子大衣的姑娘，在冬天的原野里一路走走停停。我们等她等到月底，还是没有消息。这个女孩能让全家人都满意，很难得。她不辞而别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小小的打击。我们决定不再找保姆，找个兼职做家务，自己带孩子。过了半年我才听说那个女孩还想再来，但是没钱坐车，因为连同我们给的回程机票钱，她都给了她妈妈，一半用于她生病很久的爸爸的医药费，一半用于她弟弟年后上学的报名费。等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女孩已经再次来到武汉，和村民们在离我们家不远的一个工地上打零工。

几年后，老婆经常提起这个姑娘，纳闷工地离我家这么近。她到了武汉之后，就算不打招呼，怎么可能不打个电话呢？也许，是回程票中途卡住了，导致大岭关山过不去。女生一定觉得自己做得不好。她拿了门票钱，人却没来。

其实我们真的很惭愧。我们长期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以此来观察身边智慧的腐蚀。我们身边灵魂的出现，并不总是伴随着命运的转折。有时候，宁愿是一张票，或者干脆是一包灵芝名义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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