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亮着没人回来
时间:2022-06-11 来源: 作者:[db:作者]  浏览次数:
一个老女人死在了省城。她的丈夫是一名70岁的工人,靠福利基金生活,他给电信局发了6份电报:“母亲快死,归父。”
发完电报后,老人回到家,坐在长桌旁的长凳上,身边放着亡妻冰冷的双脚;他抽了根烟,嘴里嘟囔着自己的悲伤,低声啜泣,然后让自己冷静下来,给怀表上发条。老人等着他的儿子们回来。
第二天,大儿子坐飞机回来了。其他五个孩子在接下来的48小时内都会在这里。其中,第三个带着她六岁的女儿回来了,她从未见过她的祖父。
我妈已经躺在桌子上三天了,却闻不到任何尸体的味道。她的身体已经被疾病消耗和净化了。她给了孩子丰富健康的生活,深爱着他们,直到去世。
这些高个子男人,年龄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被棺材静静地隔开。站在灵柩旁的七个人中,父亲最小,瘦弱。他抱着他的小孙女。小女孩害怕地斜眼看着她不认识的祖母。她奶奶那双死一般的眼睛,似乎正从她半闭的眼皮下盯着她。
儿子们断断续续地抽泣着,强忍着眼泪和悲伤的表情。他们的父亲已经不哭了,因为在那之前很久,他一直在独自哭泣。此刻,他压抑着兴奋和一种不合时宜的喜悦,盯着半打强壮的儿子。六个人中,两个是机组人员,一个是莫斯科的演员,第三个带着孙女的是医生,老姚是学农业科学的,大儿子是一家飞机厂的部门主管。六个儿子陪着父亲,一言不发地围着死去的母亲,为她哀悼,但彼此心里都有一种绝望,一种童年的记忆和过去时不时从母亲心里发出的单恋。他们的母亲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再也不能爱他们了。她躺在那里,像一个不在乎的陌生人。
老妇人在去世前告诉丈夫,在葬礼前请一名牧师主持告别仪式。当他的儿子们回家后,老妇人请了一位牧师,他点燃了棺材周围的蜡烛,在香炉里焚香。当他绕着棺材走的时候,他喃喃地念着书上的话。孩子们挨着站在棺材前,低头看着地板。
当牧师结束这个简短的仪式时,他收拾好了他的道具。老父亲在他手里放了一些钱,牧师立刻消失在门口。
那天晚上,父亲准备了六张床,放在一个空房间里,让孙女睡在亡妻用了四十年的床上。这张床挨着他自己的床,和棺材在一个房间。儿子们回到另一间卧室;父亲站在门口,直到儿子们脱了衣服上床睡觉,然后关上门。孙女已经睡着了,她一个人躺在一个带着睡觉帐篷的大床上。
老人走到还没有盖上棺材的妻子身边,吻了吻她的手、额头和嘴唇,对她说:“安息吧!”他轻轻地躺回孙女身边,闭上眼睛,希望忘记一切。但是我刚睡着,突然又醒了。一束光透过他六个儿子住的房间的门照了进来:他们点着灯,在房间里笑着,说着话。
大儿子兴致勃勃、入迷地谈论着金属螺旋桨;两名船员讲述了他们在国外的冒险经历。他们见面已经很多年了,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还能再聚。也许等到我父亲的葬礼?兴奋了一会儿,在地上滚成一堆的两兄弟突然撞倒了一把椅子。突然,所有人都安静了。这时,大儿子让演员的弟弟轻声为大家唱了一首歌。他想他的弟弟一定知道一些美妙的莫斯科歌曲。但演员的弟弟表示,在这种场合请他唱歌很尴尬,除非蒙着脸。于是别人把一块布盖在他脸上,他在布后面唱歌。
唱着唱着,另外两个哥哥就大声笑了起来,于是小孙女就把自己睡觉的帐篷撑开,对着黑洞洞的屋子喊:“爷爷,爷爷!你睡着了吗?”“不,我还醒着。我躺在这里!”老人说话时,抑制住了咳嗽。
小女孩止不住眼泪,开始抽鼻子。老人抚摸着她满是泪水的脸。
“你为什么哭?”老人轻声问道。
“可怜的奶奶,”小孙女说。"他们在那里欢笑,但祖母却孤独地死去。"老人没有说话。他抽动鼻子,偶尔咳嗽。小女孩感到很害怕,坐了起来,仔细地看着爷爷,确定他没有睡着,然后问道:“那你为什么也在哭呢?”我已经不哭了。”
祖父摸着她的头,温柔地说:“不,我没有哭,我只是在流汗。”
小女孩坐在老人的枕头旁边。
“你想不想奶奶?”她问,“别哭。等你老了,快死了,到时候就不哭了。”
“不,我不哭!”老人平静地回答。
隔壁吵吵闹闹的房间这时也安静了,因为其中一个儿子用非常柔和的声音说了句什么。老人认出了第三个孩子,小女孩的父亲。从一开始,我就没听过三哥说话。总之,现在是他让其他兄弟冷静下来,甚至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卧室门开了,第三个孩子穿着整齐地走了出来。他靠在棺材里的母亲身上,靠近她那张无法感知任何东西的脸。
半夜里一片寂静,老人和他的小孙女。
屏着气息看着他的儿子及她的父亲。老三突然挺直身躯,在黑暗中伸手想握住棺木的另一边,可是抓了个空,只是将棺木往桌角移动了一下,但整个人却跌坐在地上,他用头重重地撞击地板,仿佛是一样没有生命的物体般,嘴里不发一声——不过他的女儿却尖叫起来。
其他五个兄弟穿着内衣跑出来,把他抬回床上以减轻痛楚。好一会儿之后,老三苏醒过来时,其他人都已穿扮整齐,纵使这时只是凌晨两点。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悄悄地绕着房子、院子,走进屋外那片充满幼年时光的深夜中:他们哭泣,喃喃诉说些不连贯的话语,仿佛母亲就站在他们面前倾听,而忧伤着她的死亡使孩子们为她悲悼;如果她能,她要永远活着,这样就不会有人为她伤心,而她亲生的骨肉也不必浪费心力在她身上。但是母亲却没有气力过长长的一辈子。
隔天清晨,六个儿子扛起棺木,老人带着小孙女走在后头,加入出殡行列。此时,他早已习惯于为这位老妇人哀悼,心里既满足又自豪,他相信,将来他那六个令人赞赏的儿子也会像这样埋葬他——而且会做得一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