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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点】坚守(小说)


    时间:2019-11-01  来源:  作者:  浏览次数:


    【看点】坚守(小说) 一  夜色渐浓,星月与城市的灯光遥相辉映。  县人民医院九楼手术室外,吴兵坐在长椅上,使劲地搓着手,双眉紧锁,嘀咕道:“乐华这家伙究竟搞啥明堂,到现在也不见个人影。我姐真是白白生养了这个没人性的东西……”  话未毕,电梯门敞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身材魁伟的中年汉子。他黝黑的四方脸闪着些许亮光,亮光不甚均匀,有红色的斑晕点缀其中;一双明亮大眼上面的浓密眉毛,像被毛毛虫舔过一般,东一茬西一茬;挺直的鼻子,鼻尖上偏偏顶着一块不知趣的污渍。他昂首挺胸迈着大步跨出电梯,一股熏人的烟尘气味就在人们身边蔓延开来,但这丝毫无损从他骨子里冒出来的军人气质。  吴兵腾地从长椅上蹦了起来,突起的小眼珠喷着咄咄逼人的怒气。  “小舅。”汉子几步上前,“我妈她咋啦?问题大不大?”  “李乐华!好小子,你眼里还有舅舅?还有你妈​?”吴兵大喝道,不分皂白一拳向李乐华左肩捶过来。  李乐华伸出一双如铁钳般刚劲有力的手轻而易举地攥住吴兵的拳头,压低嗓子道:“小舅,这是医院,禁止吵闹,有话好好说嘛!”  吴兵愤愤地挣脱被掐疼的右手腕,站在一旁哼哼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不敢再​造次。  李乐华知道小舅火气正往上窜,和他交流比较困难,只好向坐在长椅上的二叔询问母亲的情况。  “经过外……外科医生检查结果,你……你妈尾脊骨摔碎了。本来想等你过来在……在手术单上签字,可你……你半天不见人影,只好让你舅……舅把字签了。”二叔说话结巴,听起来费劲,但乐华还是耐心地听他说完。  “当个鸟毛村委会书记有啥了不起!想当初我驮你到集市上玩,半路上你睡着了,一醒过来就在我脖子上拉尿,弄得我一身臊气。那时我应该把你的屁股蛋子摔开,看你现在还神气个鸟。”吴兵在一旁不厌其烦地唠唠叨叨,“自己娘佬的生死不管,不尽到做儿子的责任,活在世上连个畜牲不如。”  李乐华懒得理会,从守候在手术室门口一言不发的妻子秀云手上取来矿泉水,一口气喝干,擦了把额上的汗珠,向大家解释迟到的经过。    二  入伏以来,天空未下一场透雨;骄阳如火,把田畔路边长势凶猛的杂草烧烤得一片焦黄。  乐华正在小溪边铺设电线和塑料管,准备抽水浇灌禾苗。  突然,在临近“退耕还林”示范区的山坡旁边,一股浓烟骤然升腾。乐华一愣的工夫,那烟雾像个披头散发的妖魔,张牙舞爪,发疯似的向示范区移动。不好!有人焚烧田地的秸杆,引燃田畔上的杂草!倘若不及时扑灭火种,在这种天干物燥的情况下,种植了十多年的树木,将会被大火毁于一旦!  李乐华来不及回村召集村民,连忙丢下手中的活计,迈开大步向出事地点飞奔。  “乐华书记,不……不好了,火太大,​没法子救灭。”一个老汉一瘸一拐地从烟雾中窜出,哭丧着脸说:“这一大堆花生秆,我实在挑不动,就一把火烧了,不想……唉!”  “拐叔,回村多叫些劳力过来扑火!叫他们带锄头铁锹过来!”乐华打断拐叔的话,大声吩咐。  拐叔拖着一条不便的左腿,拼老命跑回村去,一双拖鞋早被他甩在路旁,一只野兔惊出了草丛。  乐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在一个安全地方,又从旁边的松树上扳下一大截树枝,如下山猛虎般扑向四处蔓延的火苗。他操起树枝,甩开臂膀,左右开弓与火苗​展开激战,阻止它向树林靠近。火苗如桀骜不驯的野兽,敞开血盆大口四处乱窜,吞噬着野草。在噼哩叭啦的爆裂声中,乐华跳花灯似的来回巡梭挥舞树枝。火的热力把他的双眼烤得血红,烟尘与汗水糅和在一起,早已湿透了他的衣裤。火,与李乐华捉起了迷藏,这边的火看似被扑灭,等他去那边灭火时,这边的火又燃烧起来。李乐华体内的水分好像被火熬干,两只胳膊逐渐酸软无力,可是该死的驼子叔依然没有搬来救兵。他朝四周一瞅,发现不远处有口浅水塘,于是向水塘跑去。他和衣跳进水塘里,喝了几口水解渴,然后返回火灾现场。在路过放置手机的土坎,他突然听到手机来电铃声,驻足看了看使劲叫唤的手机,又扭头看了看朝树林步步逼近的火苗,咬咬牙再次冲进火海。    三  稍歇后的乐华如背水一战的将士,愈战愈勇,​将手中的树枝甩得呼呼作响。火苗好几次舔着他的眉毛、灼到了他的脚趾,他觉得自己似乎被火同化了,浑身正冒着熊熊烈火。如果这火也有灵性的话,肯定会被倔强的乐华所感动,心存愧疚而悄然离去吧。眼看火苗上了一道沟坎,即将正式进入林子,乐华急得两眼冒火,心里直冒烟。拐叔呀,好端端的烧啥花生秆,污染环境不说,这退耕还林的几十亩松树林要是今天一把火毁了,我哪有脸向上级交代?又怎么对得起村民们?快半个小时了,你人去哪里了呢?  就在乐华绝望的时候,拐叔领着村民们陆续赶来。  乐华喜上眉梢,吆喝道:“大家形成一条线将地面上的杂草锄掉,切断火源!”  大家按吩咐纷纷忙碌起来。  “乐……乐华,快回家,你……你……”乐华二叔结结巴巴的声音突然从背后炸响。  乐华猛然回过头:“叔,啥事啊?有话慢慢说呗。”  本来说话不利索的二叔脸胀得通红:“你…你妈,她……她……”  乐华没有耐心听二叔那让人急得发疯的话语,对身旁的人们继续吆喝:“大家注意,防火线锄宽阔一些!”  二叔气得顿足捶胸,冲过来拽住乐华的胳膊,嚷道:“你妈在……在平台上晒花生,摔……摔下来了!”这句话终于从二叔喉咙里迸出,二叔已是憋出两眼泪花。  “啊!我妈她……跌得咋样了?”乐华瞪大了眼。  “躺在地下,起不来了!”二叔好不容易说句顺畅话,他觉得心里从未有过的舒服。  “啊!有没有拨打120?”乐华急切地问。  “打了。”  “叔,你和秀云跟救护车一起去医院,我灭了火随后就到。”乐华交待完,取来手机,又拨通了吴兵的电话。  “舅,我妈摔伤了,去了县人民医院。”  “严重吗?”吴兵如雷鸣般的声音震得乐华耳膜受不了。  “你去了不就知道啦?”乐华挂断了电话,他可以想像小舅在电话那头大呼小叫的模样儿。他一咬牙,将手机调至静音,随手塞进裤子口袋。果不其然,吴兵接二连三回拨电话,手机振动得他的大腿阵阵发麻。唉!小舅,对不住了。  “书记,生儿育女为个啥?你快回吧,这儿有大伙呢。”拐叔劝道,旁人一致附和。  “我做事自有分寸,大家都别说了!情况紧急,大家赶快行动!”乐华说完,从拐叔手中夺过锄头,率先举起锄头刨了下去。只听“咔嚓”一声,一棵低矮的灌木断为两截。大家伙不好再说什么,紧张忙碌起来,只听到锄头撞击坚硬的土地发出“乒乒乓乓”的脆响,尘土飞扬,几乎迷蒙了人们的视线。  拐叔找来一把铁铲,紧随乐华左右扑打逼近的火苗。只见拐叔在火苗边缘蹦得比蜢蚱还高,边扑火边“嗨嗨”吆喝着,仿佛在战场上和敌人进行殊死的搏斗。“哎哟!”拐叔突然惊呼一声,被一根野葛藤绊住了左脚踝,跌了个嘴啃泥。火苗立刻向他头发及衣服上伸来长舌。乐华大吃一惊,连忙过来将拐叔从火堆里抱起来,在安全地方放下。拐叔昏迷不醒,整个人像从炭窑里爬出来的猢狲,连眼睛鼻子也难以分辨了。乐华蹲在地上,让拐叔斜倚在自己结实的胸前,从旁人手中接过矿泉水,向拐叔口中直灌。须臾,拐叔打了个喷嚏,睁开眼来。  “不要管我,快去救火!”拐叔年轻时就存放在心底的电影台词,此刻再次派上了用场。他边说边呼地从地下爬起来,拾起地上的铁铲,没事人一样冲向火堆,吆喝出令他引以为豪的口头禅:“嗨,我就不信治不住你!”  拐叔那句豪迈的电影台词,在四十年前他说过一次……  拐叔与共和国同龄,世代贫农,解放前,父辈穷得掷鸟儿的土疙瘩也没有。那年天连降大雨,白塔河水暴涨,河水顺着穿咯堤而过的涵管向堤外奔涌,殃及正在扬花结穗的稻子。年轻的生产队长拐叔率领社员将沙包扔向堤内涵管入口处,指望堵住涵口。然而扔下的沙包不到位,涌进堤外的洪水并未减弱。拐叔见状,甩掉粗布短衣,大喝一声“我就不信治不了你”,跳入水中。拐叔数次潜入水中,将沙包塞向涵口。向堤外奔涌的洪水渐渐变小,而拐叔的脸已经变得铁青并且扭曲,一副痛楚的神色。生产副队长看见拐叔不对劲,就立即下水拽拐叔上岸。  瘫软在岸边草地上的拐叔全身瑟瑟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响,一双被水漂皱了的大手颤抖地搓揉着左腿。  “不……不要管我,堵……堵涵口要紧!”拐叔吃力地对围在他身边的人们说。  拐叔的话此刻很有份量,只听“扑通扑通”几声水响,早有几个后生跳进了水中。  洪水终于被堵住了,而拐叔在冰凉的水底用力过猛损伤腿部神经,落下终生瘸腿的后遗症。最让乐华敬佩的是,拐叔因公致残,却从未怨言,更没有向政府申请过任何救助金。  “哈哈哈……”人们先是一愣,接着一个个笑得直不起腰。  在紧张、活跃的气氛中,防火线终于完成,紧接着大伙以合围之势扑灭了大火。  乐华和拐叔扛着铁锹在燃烧过的土坡上来回巡视,不放过一丝余烟和一粒火星,以防万一。一切正常后,乐华仰面朝天躺在松树下。夕阳把马尾般的松树枝染成了无数条金鞭;晚风习习,松树们仿佛交头接耳,唏嘘不已。乐华体会到从未有过的舒坦安然,闭着眼,觉得自己已经和这片松树林融于一体,不可分割。他太爱松树了,小时侯爬上松树掏鸟蛋,被毛毛虫的毒针刺了一脸的小包;稍大些,雪后初晴,看粉红的雪雾在松林间飞扬飘洒,并煞有介事地站在树下吟“大雪压青松”的诗句……望着这大片绿树如屏、野鸡和鸣的林子安然无羌,乐华心里美滋滋的,嘴角情不自禁荡开一丝笑纹。突然,他的心像被啥戳了一下,猛地站起来,摸了一下裤子口袋,出了一身冷汗……    四  “哼!我打你电话你不接,秀云打你电话你关机。给我说清楚,你这是啥意思?”吴兵的脸板得像雷公。  “手机在救火的时候掉进火堆里,已经成了一块废铁。妈摔伤了,小舅的电话又一个劲催,我心里也发慌。唉!谁让我是个村干部呢?这个时候溜了,大伙嘴上不说,心里咋想?火咋灭?要烧了树林,我负不起责任呀。”乐华一脸委屈的样子。  “哼!啥狗屁干部?亲生娘佬出事了也不管?还好,你没有当上县委书记。”吴兵讥讽道,一屁股坐在长椅上,压得椅子吱吱叫唤。  这时,手术门开了,主治医生走了出来,大家纷纷迎上前询问情况。  主治医生胸有成竹地说:“手术很成功。我们在受伤部位安好了钢板支架,保养好的话,病人在半年之内可以康复。”  “谢天谢地!”乐华心里暗自庆幸。  “今天晚上,妈让我一个人照料就可以了,大家都回去吧。”当母亲在病床上躺好之后,乐华主动要求道。  吴兵撇撇嘴:“好,那就让你好好尽一下孝心吧。”吴兵向闭目养神正输液的姐姐说声“好好养病”,就离开了。  ‌次日天刚亮,吴兵提着排骨汤走到病房门口,突然听到病房传来“呼噜呼噜”的鼾声。他推开门一瞧,只见乐华睡得和死猪差不多;更让他生气的是,药液输完了,乐华也没有呼护士换上,那插着输尿管的塑料瓶中的尿液快要溢出也没有倒掉。吴兵也不吱声,走上前去捏住乐华的鼻子。乐华晃晃脑袋,唔了一声,侧过脸去。  “嘿嘿,看你还睡不!”吴兵再次捏住乐华的鼻子不松手。  乐华摇晃了几下身体,猛地坐了起来,尴尬地笑道:“小舅,早啊!”  窗外,一抹阳光透射进来,铺在洁白的床单上。  乐华看了一眼秀云给他的手机,一拍后脑勺,骨碌下了床:“哟,快七点,差点误事了。小舅,上午九点乡里有个会议呢,我得马上赶过去,妈这里就有劳你了。”  乐华走到门口时,被吴兵抢先一步拦住了:“别溜!开啥会?还不是抗旱、防火啥的,都是习惯性地走走过场,去不去也没啥大不了。你现在打个电话给乡长请假。”  乐华为难:“小舅……”  “兵儿,让乐华去吧。”乐华母亲吴桂花解围。  吴兵叹口气,闪开了。  “小舅,别恼火,我马上打电话让秀云过来接替你。”乐华匆匆走在过道上,转身向吴兵挥手。  “恨不得揍扁你!哼!当了个狗毛村干部,成天好像比省委书记还要忙。”吴兵冲乐华的背影扬了扬拳头。  “姐,乐华是不是和你闹别扭了?你看看,他把你摔伤的事好像不放在心上,一点也没尽到做儿子的责任。”吴兵回到病房床边,把姐小心扶起来,打开了饭盒。  “这孩子自从当上村书记,仿佛变了个人。”乐华妈叹了口气,“你姐夫在世时,常常抓甲鱼卖,积攒了几个钱。乐华从部队转业,娶了老婆不久,向我们讨要点本钱,想承包村东边的松树林养鸡。你姐夫倒是答应下来给他几千块,我怕他亏了本,把你姐夫的血汗钱也搭进去了;再说,那时国华还没成家,就始终没有松口答应。”吴桂花咳嗽几声继续说:“后来,为了国华找对象容易些,就让他出外经商,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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