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简单单，就是一辈子

时间：2020-12-28 来源：作者：浏览次数：

正文/宁凤起

他们又吵架了。是一对70岁的已婚夫妇，一个人生活了40多年。谁也记不清吵过多少次了。但是再吵，最多也要半个小时才能和好。他们仿佛是两杯水一起落下，吵架就像在水面上抓挠。不管划得多深，瞬间都不会留下痕迹。

然而，今天的争吵空前激烈，但起因却非常普遍。和大多数夫妻日常吵架一样，往往是从小事开始的。然而，老妇人做好了晚餐，老人在桌子旁打瞌睡。电视上有新闻联播，桌子乱七八糟。老妇人催促他收拾桌子，但老人拒绝移动。老妇人开始像普通老妇人一样说话。老太太的唠叨是导致老人肝的导火线，很快导致老人的脾气。两人互相顶嘴，翻起了很多旧账，话越说越狠。妻子气得一把把遥控器拿走，惹得老人一怒之下把桌子上的书扔在地上。她太无动于衷了，拉着手，把桌子上的其他东西都敲到了地上。老妇人不肯放弃，用她沙哑干涩的声音喊道：

“你摔倒了！摔茶壶是本事！”

老人听到这里，像海豚一样从座位上直跳起来，真的抓起桌子上盛满热茶的大瓷壶，砰的一声摔在地上。老妇人吓得尖叫起来，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和溅得到处都是的水渍。她冲着老人喊道：

如果可以出去，你在家里有什么本事？

这是一句她在两人都年轻的时候都会喊出的话。这句话停了好几次，把对方的火力压了下去。后来失败了，因为一直没有兑现。她六十岁以后就不再喊这句话了。她今天又哭了，说明她已经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

同样的愤怒在老人心中激荡。我看见他从嘴里发出一种像火车喷气式飞机一样的声音，而他正在房间中央快速而漫无目的地盘旋。他转了两圈，停了下来，转身反方向转了两圈，然后冲到门口，猛地拉开门跑了出去，使劲把门带上，好像再也回不来了。

老妇人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对着空荡荡的房子，不停地喊着骂着他。骂了一会儿，她累了，倚在床上，一种悲伤和委屈爬上心头。她想，要不是年轻的时候又累又病，现在身体很好，为什么还要生这个越来越老越他妈的老东西的气呢？我要和他在一起一整天，对他好，伺候他，看着他和自己耍脾气……她心里想酸，几滴眼睛从满是细纹的眼睛里溢出。

过了很久，墙上的挂钟响了，已经八点了。整整两个小时过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吵架两个小时后，她的情绪就准时变化了，仿佛节气一进入“七月九日”，冰封的河上的冰就会融化。刚刚掀起一波大浪的大年轮渐渐平静下来，变成了浅水线。

她突然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荒谬可笑。老人在外面辛苦了一辈子，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给他带点吃的穿的，从来不让她受多少委屈。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有了这个笑容，她心里一点皱纹都没有了，以前的愤怒，抱怨，委屈都没有了。她开始觉得屋子里空荡荡的，又有一种激烈战斗后的战场般的出奇的安静，尴尬，空旷，不没落。

然后，后悔就悄悄地沉浸在她的心里。像刚才这样的小事值得吵吗？——每次吵架冷静下来，她总会想到这句话。但是.老人应该回来了。他们之前吵过架，他跑了出去，但总是在一个小时左右悄悄回来。但是现在已经两个小时了，还是没有回来。

外面下着大雪。老人没吃晚饭，没戴帽子没围围巾就跑出去了，地面很滑。看他离开家时生气的样子。他没有在事故中滑倒摔伤，是吗？想到这里，她再也呆不住了，用手背擦着眼泪，穿上外套，从门后的衣钩上取下老人的围巾和棉帽，走出了家门。

雪下得很大。夜不算太黑。雪是夜晚的对比色。好像有人蘸了一大堆白色，把所有的树枝都勾了一遍，使得婆娑的树影在夜色中显得又白又近，反差很大。于是，这个早已习以为常的平凡世界，一下子变得轰轰烈烈，安静、高贵、纯净，充满了鲜活的生命。

看到雪景，她突然想起了她和老人之间遥远的过去。

可能他们40年前才认识，也可能这是最深的记忆。

她记得当时也下着大雪，不像现在的雪，雪很小，融化很快。两人站在雪地上，也是到了晚上八点钟。在农村，冬天人们通常在室内外出。但是对于有信仰的人来说，就不一样了。他在前面踩了个脚印，她在后面踩了。雪很大，不冷不热。

他们的爱情就是这样开始的。开始是一场奇怪的雪。

多年来，这件事就像一幅画，清晰而美丽地储存在她的心里。有一次，每当下雪，她就忍不住想起过去。她年轻的时候，几乎一看到雪就想到了；中年以后，她只是偶然想起这件事，向他提起。他总是会意地笑着，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重温旧梦；自从他们进入暮年，即使现在下雪也很少去想。但是为什么今天它突然又跑到她的眼前，用新鲜而强大的力量打击她的心呢？

现在她老了。她的腿，以前跳来跳去，现在僵硬无力。多年的风湿使她的膝盖向前弯曲，雨雪中隐隐作痛；此刻在雪地里，她走下的每一步都在颤抖，她抬起的每一步都很费力。一不小心，她滑倒了，幸亏地上的雪又厚又软。她把手伸进雪里，撑起地面，挣扎着爬起来。此时此刻，她又想起了过去的另一件事。36360 . 66666666666

啊！那时候他们刚结婚。一天晚上，他们去大队的院子里看电影。他们看到的好像都忘了，也可能是她不想说。只记得外面是白色的，出来的时候正在下雪。当时，他们陶醉在婚礼的快乐中。看风中飞舞的雪花，似乎也在娱乐他们。地上的雪和他们的心境一样纯净明亮。他们走着走着，说着，笑着，然后开心地跑着。但是她滑了一下，掉进了雪里。他跑过去帮她把她拉起来。她打了他的手：

“走，谁要你拉！”

但是现在她多么希望自己身边有一只手，身边有一个老人！老人虽然年老体衰，但一只手拉不动她，只有一只手才能把她拉起来。没关系！总比一个人好。她想起了以前的朋友，妻子早年被折磨致死。虽然有个女儿婚后还和他住在一起，但是女儿和女婿一般都上班，家里就剩李牢头一个人了。星期天，女儿和女婿带着孩子出去玩，家里还剩下李老头一个人。年轻人要和年轻人一起玩，老人要有老人陪伴。

多幸运啊！她这么大了，还有老婆。40多年来，两人一直紧紧相随。老人虽然不耐烦，固执，不太卫生，也不太体贴，但他是个正派的人，这辈子也没做过什么错事。老人就在那个村子里，在道德沦丧的岁月里，他没有放弃做人的原则。她也喜欢老人的性格，——。她真的很有男子气概，口无遮拦，不懂得记仇。粗线条让他更男性化.她越想，老人越可爱。如果她这辈子真的失去了她的老男人，会是什么样子？多年来，虽然老人雷鸣般的鼾声经常在夜里把她吵醒，但只要老人出差在外，身边没有鼾声，她就睡不着，仿佛世界空了一大半.

她在雪地里走了一个多小时。快十点了。街上没有人。老人依旧不见，只是雪稀稀落落，很小。她的脚在雪地里疼，膝盖更疼，动弹不得。她必须先回去看看老人是否回家了。

她走回家。当她回到家时，她看到她家的灯亮着，两盏橙色的窗户灯扔在屋外的雪地上。她的心怦怦直跳：

“老人回来了吗？”

她又想，刚才离开家的时候是不是忘了关灯，还是老人回家就开灯了？

当她走到门口时，她发现一组清晰的脚印从西边出来，转向她大楼前的台阶。这是老人的，对吗？

她走到脚印前，弯下腰仔细看，却分辨不出是不是老人的脚印。

“天啊！”她想，“我好迷茫。我和他生活了一辈子。我怎么会认不出他的脚印呢？”

她摇摇头，走上台阶打开楼梯门。她正要推开门的时候，默默的念道：“要是我家老头子在屋里就好了！”这种情绪只存在于50年前他们相遇的时候。

门开了，啊！老人正坐在桌子旁看电视。地上的瓷片都被卷走了。火明明是老人捅的，而且烧得很旺。突然有一股温馨的味道，她僵硬的身体被紧紧地抓住。她还看到桌子上有两杯茶，一杯在老人面前，一杯在桌子的另一边，自然是给她倒的.当老人看到她进来时，他抬头看着她，温顺地垂下眼睑。

在眼睑抬起和垂下之间，闪现出一种害羞、尴尬和歉疚的表情。那眼神给了她一种说不出的安慰。

她站在那里，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伸出手，拿出她之前拿走的遥控器，走过去，放在老人面前。二话不说，赶紧空腹给老人热食和米饭，煎两个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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